大表哥听我说完,觉得十分有道理。
却听身后有人道:“不过中秋节是来不及了,等到重阳节咱们可以试试。”
我看着笑意盈盈的骆王,忽然明白这一场接着一场的灯会幕后推手是谁了。
骆王走过来站到了我身旁,也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笑道:“天下刺绣博览会?”
“我就是随口一说的殿下!”
不过这天下刺绣博览会终究是没开成,大表姐在回京的路上又染了风寒,病得不轻,我急得中秋也没在家里过,就搬到了舅舅府上去陪大表姐。
我是独女,从小把伯父家的两位哥哥和舅舅家的大表哥大表姐当作是至亲,大表姐是我唯一的姐姐,所以我们的关系最好。
大表姐只比我大一岁,一向稳重端庄,总是温温柔柔的,且还病着,却不知怎的,她居然像华安郡主她们一样,喜欢两眼冒着星星询问我跟骆王的事,而且每次都表现得比我还要幸福跟激动。幸好她是婉约派的,不然要是像华安郡主那样总是激动得原地蹦迪,这病更没法好了。
大表姐总会说:“可以的,你祖父是帝师,外祖是侯爵,伯父和舅舅都是朝廷的肱骨,他不敢欺负你。”
我立即回道:“我姐姐以后是要当皇妃的,谁敢欺负我。”
大表姐总会给我一记脑瓜,然后把我搂进怀里,喃喃自语道:“都一样的,咱们家能有你这么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就够了。”
只是那时我的年纪太轻,没能理解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大表姐对我全部深沉又无私的爱。
天气越来越冷,大表姐的病也越来越重,加上中药的作用,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也不会照顾人,什么忙都帮不上,每天就急得掉眼泪。
幸好文太医的女儿文素素是与我最为交好的小姐妹之一,我一想到她,立刻写信求她过府来帮忙照看大表姐。
素素自识字就看医书,父亲又是太医院的首座,家学渊源,定要比府里的医女高明。
接到我的信后,素素立即卷了铺盖儿赶过来找我。
不得不说,我的朋友就是又高明,又仗义。
在素素事无巨细的悉心看护下,第一场冬雪落下来的时候,大表姐的身体居然有所好转,每日都能清醒一会儿了,还问我东园的红梅是不是开了,雪里的红梅一定很好看。
我搂着素素千恩万谢,素素却悄悄摇摇头:“能熬过这个冬天,才算熬过了这一劫。”
我红着眼睛出了门,去东园给大表姐折红梅。
门外雪霁了,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吱吱呀呀的积雪,一小步一小步地往东园走,却还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好被人扶住,却不是我身后的丫头。
骆王难得这样沉默,只是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牵起我的手,让我跟着他的脚印走。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骆王,他好像就从来没在我的眼前消失过,但今天我才发现,自从大表姐生病,已经有数月没有见到他了。
我说殿下好像瘦了一些,他却说我才瘦得厉害,脸都小了一圈儿了。
到了东园,我在红梅间细细挑选,定要折一枝最生意盎然的带回去给大表姐看。终于在梅树的高处寻到一枝满意的,回头叫骆王帮我去折,却看他正望着我出神。
我轻轻唤他,他方回过神来,又看了我半天,才道:“我原觉得你像这雪地里的红梅一般好看,但我不愿你像红梅,傲霜斗雪太苦了。”
我呆了一呆,第一次听他说这样肺腑里掏出来的傻话,却不知该说什么,终于还是甜甜一笑:“你放心,我只愿做那人间富贵花。”
二月十一,大表姐在她过完十六岁生辰的第三天,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连最难捱的冬天都熬过去了,却在这万物复苏的初春走向了死亡。
那一天,我第一次明白“回光返照”的含义,临终前大表姐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生机,就像初春的阳光一样温暖柔和。
大表姐是在舅母的怀里闭眼的,她一直在笑着说:““阿娘…阿娘,能在你怀里离开,我知足了……之前我总以为自己会死在无人问津的深宫里……我知足了……”
最后的话却是流着泪对我说的:“然然…姐姐对不住你……没办法去守护你的幸福了,真的对不住了……”
丧礼上文素素哭的很惨,带着无尽的自责和懊悔,我一直抱着她,她已经做的够多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大表哥哭,他跪在那里,怀里抱着大表姐的灵位,不动也没有声音,就看见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地上砸。
外祖母和舅母已经哭晕了几次,母亲也一直用手帕掩着脸流泪。
相比之下我好像是最平静的,仿佛我的眼泪已经在大表姐生病的那几个月里淌完了。
我是真的无用,该出力气的时候只知道哭,该哭的时候却呆呆地挤不出眼泪来。
大表姐被葬在了风水宜人的西山。
回城时,骆王悄悄上了我的马车,所有的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他担心我路上无人照拂。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力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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