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面对着少年隐含期待的眼眸,啼笑皆非的同时也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打算拒绝。
对于一日千里缩地成寸的修士们来说,九州四海无处不可去,不过是一日与两日的区别罢了。
两人最后是御剑飞行前往子州的,被少年紧紧地抱在怀里,易尘闭着眼睛几乎不敢低头往下看。
御剑而飞听起来是很帅气,但是只要想到自己身处高空,而脚下只有一方窄剑作为凭依,那也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了。
好在道思源身为上清问道门的二代弟子,虽然修道不过五年有余,却也已经是同龄弟子中的佼佼者,不至于让易尘在半路上摔下去。
道思源收到的情报是子州云台发生地动,白纸黑字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直到身临其境,才知道天灾之下的惨况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不可见底的地缝与沟壑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遍布在黝黑的大地上,四处烟尘滚滚,房屋坍塌,民众流离失所。
有深灰色的雾气从大地撕裂的缝隙中滚滚升起,每一条地缝边上都有三到四位身穿道袍的修士,他们守在地缝旁,手里捏着各色的符隶,眼看着灰雾即将弥散开来,便立时打出手中的符隶,将那灰色的雾气重新镇压在地底。
“天地有清浊二气,天道为清,湛浊为地。”少年轻声解释道,“可是自天地大劫降临之后,两气混淆,浊气上升,故而时常发生地动之灾。”
“所谓的瘴气,实际就是浊气。”道思源指着那灰色的烟雾,说道,“地底浊物交杂而生的瘴气,不管凡人还是修士,沾之则疟。”
易尘还在费劲地思考这种浊气到底是二氧化硫还是硫化氢,听见道思源这么说,又开始怀疑疟疾的病因会不会是阴风所致蚊虫灾病。
一般来说,修士肺腑之内清气自生,病邪不染,一般的瘴气对于他们而言是无害的,但如果不是瘴气而是蚊虫所致,那就另当别论了。
易尘跟着道思源进了云台县,因为不方便开口交谈,故而隐匿的身形,被道思源牵着手,一路目睹了瘴气造成的惨况。
“师祖。”上清问道门也排遣了弟子前来镇守云台,这名元婴期修士看见道思源,却毕恭毕敬地鞠躬敬礼道,“晚辈清晅,见过师祖。”
道思源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他比这位徒孙足足低了两个大境界,却没有丝毫怯懦之意,反而询问道:“情况如何?”
对于重视礼仪仁教的道门而言,辈分是十分重要的,即便年龄修为都比道思源高,清晅也不敢小觑这位师祖,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情况。
地缝尚未封印,地底的瘴气便不断升腾而起,各大宗门只能排遣弟子镇守此地,一方夜以继日地寻找救治疟疾的方法,一边则开始净化瘴气以及寻找瘴气滋生的根本原因。但是目前看来,情况并不乐观,所有付出的努力也只是堪堪阻止了瘴气弥漫的趋势罢了。
清晅带着道思源去看了几位沾染恶疾的修士,这种瘴气沾身后致死者十必四五,也是相当凶险的病症了。
而易尘被少年牵着手,只看了一眼,就被目睹的场景给惊住了。
这些沾染恶疾的修士们虚弱至极,面色发黑,似乎缠绕着淡淡的死气,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双眼发灰,跟那瘴气一个颜色,仿佛蒙了一层厚厚的云翳。而有一些病情更严重一点的,体表的肌肤已经开始腐烂,黑红黑红的死皮像是被烧伤后干裂开来肢体,很是骇人。
“目盲,有腐化之像,是瘴气入体后污浊道体的病症。”清晅指着远处忙碌不停的几位杏黄色衣服的修士,“那几位是扶世仙林阁的医修。”
清晅说着,字里行间却带着淡淡的敬意,既有“扶世”之名,自然值得他人的尊敬。
“莫非还未找到抑制疟疾的药方吗?”道思源走到一位累得满头大汗在一旁休憩的医修面前,轻声询问道。
“尚未。”那名医修苦笑着摇了摇头,嗫嚅道,“我们也希望能尽快找到药方,我师兄还、还……”
想到双目失明昏迷不醒的师兄,这名医修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喃喃地道:“其实抑制瘴气的药物我们手里都有,但是……”
“没有办法,许多药材都无法调和融洽,不是五行相逆就是与瘴气相融,若是强行用药,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徒劳罢了。”
医修说着说着只觉得嘴角发苦,一低头却看见道思源衣袂上那代表着身份的仙禁,愣怔片刻后,却是抬头道:“道子阁下?”
“我是。”道思源并不避讳这个称呼,闻言也不过点了点头。
“您!”医修有些惊喜地站起身,欢喜得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不知道子阁下可有解决之法?”
此等天灾,于问道者而言就是红尘的劫数,问天楼早已公布了天地大劫的消息,整个修仙界自然为此严阵以待。
“尚未有章程。”背负着他人的期翼与希望,道思源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你们将情况尽数告知于我,可好?”
那名医修也没有苛责什么,而是满心感激地点点头,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情况娓娓道来,唯恐不够细致就误了大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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