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不想杀生呢。”温雅柔弱的女弟子一脸忧郁地在他人惊恐的注视中一拳头打烂了桌子,“所以你们都会好好听从指挥的,对吧?”
小门派的弟子们疯狂点头。
“地脉命络已经稳住了。”素问擦拭掉额角的汗水,望向一旁已经摘下白绸的时千,“你可悠着点,我不想一会儿还要给你疗伤呢。”
时千淡淡一笑,纯金色的眼眸似乎盈满了暖阳,这算非人的眼眸里,窥见的是世界的崩毁,万物的衰亡。
“再不多看几眼,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滴答——”
“下雨了。”
三两成群跟在其他队伍中的问天楼弟子神情肃穆地从怀里掏出龟壳或是星盘,一番推演换算之后,面色沉凝地道:“大凶。”
“向北而行,或可有一线生机。”
被毒雨浇淋得神魂衰竭的队伍最终撞上了一伙着青衣戴面具的修士,这群修士中打头的竟是一名身穿上清问道门弟子服饰的男子。
“点香于天灵,便可保神魂无恙。”男子指挥着修士们给所有人点了香,问天楼的弟子这才虚弱地拱手道:“大恩不言谢,请问——”
“吾名顾留,道号久溪,乃是第八仙易尘之徒。”
手持传承的久溪低声喃喃道。
“吾师与道子已进入混沌之地,死生不明,故而由我代为主持。”
“原来如此。”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弟子神情有些怜悯,喃喃道,“舍上清问道门而入三雅道?如此是否有憾?”
“怎会?”久溪摇头失笑,却是想到了多年前不管不顾伸出手抓住的那一袂衣角。
“我已行至苍穹,窥见青云之景,即便身化槁木,亦……死而无憾。”
“本座可去你娘的吧。”
弑九星率领着一大批魔修碾压而来,将这一群老弱病残抓住后捆好往飞舟上一丢,破口大骂。
“你那师父还得喊本座一声师父!老祖宗我都还没行将就木,轮得到你们这群小辈在这里伤春悲秋!”
“俺觉得不行。”
打着伞走出山谷的一行人看着山谷外灰蒙蒙的天空,忧伤无比地道:
“小谷主一定是被雨困住还迷路了,咱们得去把小谷主接回来才行。”
“村里都快揭不开锅咧,那就顺便出去坑几个冤大头卖个糖豆攒点盘缠吧。”
“不!朕不走!朕与朕之国土共存亡!”
“存你个乌龟王八蛋,快走,没空管你!”穿金戴银的修士暴躁地将江国的皇帝踹上了法宝,朝着云船上的修士们喊道,“好咯!可以开船了!”
“那边还有一群百姓,一会儿顺路捎上!咱们别的没有!就法宝多!各种飞行法器应有尽有!”
“不——!朕的国,朕的皇宫!”江国的皇帝看着在地动之下毁于一旦的皇宫,几近崩溃地道,“还有朕国库里的财宝!”
“呸!赶快给老子滚,人在国在,没有子民了你空有钱财有个屁用啊!大不了完事后老子赔你一个国!”修士暴躁地拿折扇狂敲皇帝的脑子。
“你!简直大放厥词!敢否报上名来!”
“哈?报就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斧商行你二大爷金富贵是也!老子啥都没有,就是有钱!怎的!”
金富贵暴躁地一挥手,扭头吼道:“你们云琊仙元派都是这么墨迹的吗?还在那边算个头啊!”
“我们只是在运用几何学计算房屋塌方后的安全点而已,应该还能救一波。”莫得感情的云琊仙元派弟子微微扭头,小声哔哔,“代数几何都不懂,简直弱鸡。”
一天,两天,还是过去了更久的时间?没有人记得。
天地失序,四极分崩,没有白昼与黑夜,除了玩命奔波,众人已经不记得光阴是否还在流转,天地是否还运行着有常。
人力难以抵抗天威,所有人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凡间蝼蚁,但不曾因此而绝望,亦不曾因此而放弃。
以天地为棋的战局也走到了终端,白子被盘剥殆尽,黑子独占棋盘。
朽寂吐出一口血,殷红的唇泛着不健康的血色,他极力掀起眼帘,强撑着不要倒下。
少言抹去七窍间缓缓溢出的血迹,容色依旧淡淡,即便被那股威压积压得内脏破裂,他也不曾弯折了脊梁。
——死局。
少言淡淡地垂眸,已经瞎盲的眼眸明光不复,脚边红梅碎落了一地,血肉之躯都因为剧痛而颤抖着。
他终究还是没能为这片天地带来一线生机。
“小一。”他轻轻地呢喃着,像是怀揣着一个易碎的梦境,于是不得不揉碎了肝肠,小心翼翼地拢起呵护她的手心。
——这一条登天路,朽寂是问道,易尘是问心,唯有少言自己,是问情。
他本是天边陨落的一朵金莲,本可以置身事外万劫不沾,超脱于世不染纤尘,可却为一人而落入俗世凡尘。
他在她身上学会了七情,找回了自我与因为在乎某些事物而牺牲自己的决心,哪怕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道,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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