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三千_沉筱之【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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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确受了点惊吓。

  倒不是因这一院儿跳大神的武夫。

  我二哥说,人若心里受伤,必得抽风一回。有些人抽着抽着,便康复了;有些人抽着抽着,便萎顿了;不可救药的是第三种,这些人将抽风当做一种常态,从此一条道上走到黑。

  看刘壮士这状况,正是第三种。

  我甚无语地看着他,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世涛朝我拱手一拜,昂扬道:“这些个都是今秋招募落选的新兵,我问怀化大将军讨了他们来,编入我仁勇部下,日也操练夜也操练,势必要将他们练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锐。”

  他一顿,给我递上一盏热茶,又喜悦道:“如今大功初成,我已请了怀化大将军前来验收。赶巧公主大驾,正好与慕将军一起做个见证。”

  我正掀开茶盏要饮,听了这话,抬头呆然将他望着。

  刘壮士问:“公主,待会儿是您先赐酒,还是慕将军先赐酒?按军衔,应当是他,可论品阶,公主是君,无人能及。”

  我将茶盏搁在一旁,诚恳道:“本公主还是先回宫吧。”

  刚站起身,朱红门“吱嘎”一声,折入一片墨色镶白的衣角。

  慕央推门而入,刘壮士立刻跨步上前,单膝下跪:“末将刘世涛,参见大将军!”一顿,再次回头冲一院儿愣怔的武夫怒喝:“目无军纪,扣三月俸禄!”

  慕央回了句“不必多礼”,抬头瞧见我,却不由愣了。

  未至正午,天末就起了风。慕央的眸色很深,我隔得远,瞧不清他眼里有什么。

  他走来我跟前,拱手道:“昌平公主。”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也施了个礼:“慕将军。”

  却记得小时候,

  第一回见他,我连名带姓地喊了声“慕央”。他一本正经地说:“微臣与公主君臣有别,公主莫要直呼臣的姓名。”我将这话当成耳旁风,并不理会。后来很多年,他便随了我去。

  其实三年时间,并不足以让沧海化桑田,只是那声理直气壮的“慕央”,竟再喊不出口了。

  约莫见我没反应,刘世涛又说了一次:“请公主和慕将军上座。”

  我默了一下,在那八仙椅上重新落座。

  刘世涛道,依循规矩,他得先敬三杯酒,一敬天地,二敬君上,三敬黎民百姓。因当今圣上不在这儿,是以这个君上,便由我和慕央两个凑数。

  他斟酒敬了皇天后土,便要为我和慕央将空杯满上。

  二哥和二嫂成亲的时候,我去凑过热闹。一向风姿飒爽的二嫂,那日难得凤冠霞帔,明艳里带了几分娇媚,与二哥一起向父皇与离妃敬酒。当时我想,有一天,我和慕央也会如那天的二哥二嫂一般,在高朋满座红烛若霞的将军府里行天地礼。

  未曾想时隔多年,我二人却如携手岁月的高堂一般,并坐在八仙椅上吃一杯醇烈军酒。

  这巧合,虽不圆满,也可作一个弥补。

  只可惜我还没将这一杯弥补吃进嘴里,朱门那头,忽然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阿碧。”

  于闲止的目光在慕央身上停留片刻,再移回我身上,慢吞吞道:“我半日不在,你连天地礼都行上了?”

  我默了。

  想必刘世涛这一辈子的福分都要在今日耗光。小小的一座校尉府,装了本公主与慕央两位大佛还不够,连于闲止这位金身菩萨也找来了。

  大约被扣的三月俸禄让院内一干武夫吃到教训,他们见着于闲止,倒是立时跪了。

  刘世涛那位高寿老母已跟着满院武夫颤巍巍地跪了两次,想必被叨扰过头。这一回,她抬起眼皮看了于家大世子一眼,拾掇拾掇针线,进屋了。

  于闲止径自走来我跟前,垂眸看到我手里的酒,眉头一皱:“这是军酒,你可喝得?”

  唔,大概又是小三登将我不能饮烈酒的毛病告诉你的吧?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我讪讪道:“我就是随便尝个味儿,没事的,哈哈,没事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夺过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我不明白。

  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于闲止与慕央并排在我左右手坐着,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十余个武夫跳大神。

  从头至尾,他二人除了互相打了个似有还无的招呼,没说过一句话。

  待这些个武夫跳完,刘世涛观察了一下我三人的神色,决定先问于家大世子的意见。

  于闲止将茶碗盖一合,漫不经心道:“空有形式,没有力道,等同于绣花枕头。”

  刘世涛还没来得及接话,慕央便开了口:“有进步便好,兵贵在勤。”

  “兵贵在勤?”于闲止的语气抬高三分,“我看是贵在精吧。北漠之争,大随与蛮敌兵力相当,倘若兵贵在勤,只要怀化大将军日夜操练,岂非就可制敌?”

  慕央道:“精兵良将自是可贵,天时地利,练兵摆阵,也同样重要。”

  我咳了一声,看向刘世涛。

  刘世涛即刻会意,插嘴道:“大世子与大将军说得甚是,末将受益匪浅。”我舒了一口气。他又为慕央与于闲止满上酒,问道:“上回皇上说,要将公主许配给大世子,也不知日子定下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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