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厌恶层层翻涌,脸色顿时沉了起来,葛覃急忙抱走楚玄瑜,“三皇子这是干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额娘说瑜儿不用学规矩,父皇听额娘的。”“放肆!”楚玄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他,小跑到楚温沨面前,“他们说额娘走了,瑜儿不信,是不是父皇把额娘藏起来了,瑜儿以后会乖。”
楚温沨怒得不可遏制,“谁教的,发配边关。”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只有楚玄瑜不依不饶追上他,“瑜儿要额娘,父皇带瑜儿去找额娘,父皇最疼瑜儿了。”
“朕怎不知?”楚温沨停下脚步,震怒地盯着他,“遥嫔大逆不道,三皇子发配青州,即日……”“皇上!”
柳昭仪紧紧抱住楚玄瑜,“皇上不能这样,三皇子毕竟是皇家子嗣,年幼丧母,还望圣上可怜可怜他,饶他一次。”
“臣也恳请圣上饶三皇子一次,团圆佳节,不宜骨肉相离。”林骁直直跪在地上,要是三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无颜面对娘娘。
他们暗中查了这么些天,一点疑惑都没有,即使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信,三皇子是娘娘唯一留给圣上的,他们拼命也会保护好。
“臣妾愿暂时照顾三皇子,不求三皇子喊臣妾一声额娘,等他再大些就送回玖合宫。”“没有下次。”
楚温沨疾步离开,直到回了文德殿才起了疑惑,他似乎想逃离那里。他自从那天醒来,处处违和,太医说是余毒未清,再过些日子就好了,当真如此?
楚玄瑜抱着柳昭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瑜儿想额娘,额娘说父皇会疼瑜儿,父皇也不要瑜儿了。”
“瑜儿以后不缠着额娘了,不让额娘抱也不让额娘亲了,父皇为什么不带额娘回来。”
柳昭仪抹去眼泪,“以后不要提了,你父皇疼得宁愿忘了,他也不是不要你了,忘了也会保护你。”
“青州乃国之重地,岚宸大军驻守,他们都知道你额娘是他的命,会对你很好,他潜意识里还是会给你最好的,瑜儿不要怪他。”
“额娘……”“别哭,你额娘该心疼了,瑜儿要乖。”她也不信,事实就是如此,她很庆幸他忘了,否则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花朝那天楚温沨批着折子莫名来了句,“花朝?”“圣上怎知,御花园的花正是好看的时候,圣上可要去看看?”
楚温沨看着折子似刚刚没有说话,葛覃擦了擦头上的汗,他也是魔障了,圣上怎么会喜欢花。
他偷偷看着武英殿里的暖炉,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不知不觉点了几个月的暖炉,文德殿还好说,武英殿也是。
那天太阳很好,正午仿佛到了夏天,他才后知后觉看着手里的炉子,圣上从不用暖炉,他点炉子干什么?小心翼翼看了眼楚温沨,讨好地笑了笑,撤走了。
可第二天他着魔了一样又点了一屋子暖炉,点完去净手才发觉,惶恐地跪下,不知所措。楚温沨头都没有抬,许久才来了句,“再点几个。”他有些冷。
楚温沨静默地批了一天折子,外头夕阳落了大半,他突然放下笔,抬步出去。慧太后她们四下赏花回来就看到他站在御花园,仿佛一尊雕塑。
暮色混着夜色融在他身上,融出了惹人不能释怀的悲哀。他还是一身不可侵犯的冷漠,居于人上,威严霸气,柳昭仪看着看着掉了泪,止也止不住。
最后一丝夕阳隐没在夜色里,楚温沨才抬手摸了摸心口,疼,疼到他想哭。他是天初帝,世上最尊贵的人,即使父皇逝世也只难受了几天,他会背负一切前行,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一毫,让他疼。
“圣上该用膳了。”“明日多点几个暖炉。”葛覃犹豫再三,“要不要宣太医?”“不必。”他不冷,他的身体他清楚,冷的是哪他不知道。
他自花朝一心扑在朝政上,不知疲倦,慧太后担心他熬坏了身体,时不时去文德殿看他,让御膳房给他做各式补品。
他从醒来就没进过乾寿宫,远远看上一眼都不想看,里边仿佛有洪水猛兽,让他心悸,真毁了又舍不得,仿佛毁了有什么会随着坍塌。
“皇帝何需这么拼命。”“朕理所应当。”“哀家哪里惹到皇帝了?让皇帝这么生分。”他都不记得了,那些事她就算没有做过。“朕一直如此。”他何曾与人亲近过。
慧太后看着他没有情绪的眼睛,是了,他什么时候和她亲近过,从前不就是这样,是那个妖妃来了,他才……她不承认,绝不承认。
“朕做过什么让母后误会的事?”“没有,皇帝一向如此,是哀家想多了。”“朕国事繁忙,不能日日去请安,还请母后恕罪。”
他只有整日忙碌,心中的空洞才能稍微糊上层轻薄的雾,他坐拥万里江山,却一无所有。一旦静下来,无止境的空虚会淹没了他,让他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众人只知他一日比一日内敛,不知他是怎样的浑浑噩噩。他渐渐觉都睡不了,文德殿的灯彻夜长亮,他一闭眼,梦魇就会纠缠上来,他走不出,也不想走出。
梦醒时浑身冰寒,冷汗湿了衣衫,做过什么梦一点印象都没有,仿佛只是突然醒了,他不止一次摸到眼角残留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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