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入宴之前,她还看见这两个人在殿外浓情蜜意地相谈甚欢。
当时的她站在长孙靖身后,看不见他面对颜桑婉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她从颜桑婉含羞带怯的笑靥里她能感觉到此时的长孙靖应是温柔如水吧,毕竟他面前的女子是那样的玉雪可人,只要是个正常的男子,面对这样既美丽又有才情的女子,搁谁不会心动呢?
孟舜英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她自己都能感觉到手心里茧子的坚硬,实在比不得那女子的如葱玉手。
她垂眸,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存在是那么碍眼和多余,悄然转身,正欲提步移开。
前方颜桑婉低语的声音却恰在此时轻轻飘来,如脆瓷一般悦耳:“阿靖,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你对她好不过只是因为她可以利用罢了,毕竟那些血腥杀戮之事我终究是做不来的。”
她几乎不能呼吸,她不知道心口那种难受的感觉是不是痛,茫然仓皇地落荒而逃,偷偷地躲在廊柱后面,她觉得很好笑,原来自己始终都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把锋利的战刀。
这么多年她何曾看透过他呢?他反复无常的善变,还有他温雅外表下隐藏的无人可知的心思,她不是早就有所察觉吗?什么关切,什么爱护全都是有目的的!
其实在长孙靖将她送入青麓学院之前她就应该知道的,她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长孙弟子,就像顾蒙生,就像何世惟,或者在他的眼里,她更像李东明。
长孙弟子千千万,而颜桑婉却只有一个,只有她才是独一无二的。
“孟都使,你怎么了?”低沉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浑浑噩噩地转头,颊上凉凉的感觉和嘴里咸咸的味道让她猛然惊醒,伸手往脸上摸去,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穆玄曜面色奇怪地看着她,她不知所措地胡乱擦了一把脸,板着脸说道:“只是风迷了眼,对了,穆大都统,我不认为你我之间有相互关心的必要,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如果不是我命硬我都不知道死在你手里多少次了!”
穆玄曜神色骤变,冷寒双眸刹那散乱无光,孟舜英似乎听到了他微乱不匀的气息,好半晌后他才开口:“你会一直恨我是不是?”
孟舜英好笑地望着他,她忽然觉得这些人都好奇怪,前一刻不择手段地想置她于死地,过后又不阴不阳地假装关心,还有那长孙靖,明明只是将自己当做一颗可以操控的棋子,却又暧昧不明地对自己假献殷勤。
坐在穆玄曜上首的长孙靖仿佛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目光幽幽向他们扫来,如同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深不见底的眸中意味难明,孟舜英不懂,也不想懂。
孟舜英面色如死水沉寂,没有因为谁泛起一丝涟漪。乌晶目光转向殿中正在向天子敬酒的皇太子,齐裕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皇家风范,华贵之气尽溢于眉目之间,尽管自小在乡野匪帮中长大,他举手投足间仍迸发出不能忽视的威厉端肃。
金冠盛装的皇太子为帝后斟过酒,便即退下落座,凤目飘转正对上孟舜英暖暖的目光,俊秀肃然的脸上瞬间便柔和很多,对着她眨眨眼调皮地一笑,就像很多年前,那个一直依赖着她的满是稚气的小男孩。
只是现在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大了,他足可以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殿上,淮王给圣康帝敬过酒,便依照往常惯例为生母穆氏敬酒,皇贵妃对自己儿子讲了几句吉祥话,举杯欲饮。
“大皇兄,看来在你眼中是当真没有尊卑礼法了,母后在上,你何故先敬皇贵妃?”清越的声音倏然响起,皇太子容色沉沉,语声冰凉。
孟皇后唇角含笑,平静地端坐凤案后,注视着殿中。
齐祐神色微僵,随即斜眸望他一眼,挑眉道:“二十多年来一向如此,皇贵妃乃是我生母,身为人子当然以母为尊。”
“好一个以母为尊,皇兄,皇后娘娘才是你我嫡母,这么些年没人告诉你吗?还是你母子二人欺母后无子便不依礼制,无视纲常?”
他舌如利剑,穆贵妃忍无可忍,耻笑道:“一个来历不明的马匪摇身一变就成了东宫太子,还任由他指手画脚,也不怕沦为笑柄,贻讥后世。”
孟皇后淡漠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的身世哪由得你妄议?这些年皇贵妃确实忘记了还有本宫这个皇后,借今日宫宴,本宫就来与皇贵妃论一论这尊卑礼法。”
殿上的命妇宫妃、王公大臣们个个屏息凝神,暗自揣测,不知道这个一向事事退让的懦弱皇后为何突然强硬了起来,难道,只是因为新太子之故吗?
穆贵妃冷哼道:“本宫与皇后你同摄六宫十几年,不知今日还要从何论起?”
第38章 不择手段 一
孟皇后淡淡一笑,说道:“皇贵妃既然不知,那本宫就从皇贵妃面前的这黄釉凤纹杯论起。”
黄釉凤纹杯本为皇后专享,但穆家权重皇贵妃仗势僭越,皇后又软弱温顺,这么多年竟也无人提出异议。
皇后话音一落,满殿俱静,侍立在她身旁的采葭立时便捧了一只绿釉凤纹杯放在穆皇贵妃案上,顺手端起那只黄釉凤纹杯正要撤下。
穆氏怒而起身,她身侧的女官抬手便掴了采葭一掌,厉声道:“一个奴婢竟也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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