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毫无征兆被扒光了扔到人头攒动的街道上,他浑身似被雪埋过一样,那副从容的模样终于彻彻底底碎了,表情一阵扭曲。
身比心快,像是为了掩饰这那堪,曲清衡想也没想就一掌朝墨卿拍了出去——
可墨卿已不是大半年前内力倒流的墨卿。
在十七还没能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招招见风战在一起。棋盘被搅乱,棋子清脆落了一地,像是曲清衡被打碎的自矜自傲。
墨卿半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招招狠厉。不过是瞬息间,就将他死死压在了棋盘上。她微微俯身,只是冷冷看着他,眉眼冰凉。
曲清衡微微喘了口气,笑得颇为讥讽,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满是恨意:“没想到,教主倒很会羞辱人。”
听到他说到羞辱二字,墨卿忽然笑了,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阴鸷,看得曲清衡后背有点发凉。
“哦,比起你,本座还差得远呢。”
墨卿笑着答他,按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想起前世那阴冷暗牢,墨卿就特别想把曲清衡杀了。
静了一静,那狠厉的杀意才慢慢消了些。墨卿居高临下看着颇有些狼狈的曲清衡,声音冷淡:“曲清衡,自十年前我在碧海阁把你救出来,我自问没亏待过你。我可真是好奇了,我做了什么罪该万死的事,让你记恨至此?”
曲清衡的神情一僵。像是回忆起最屈辱的不堪回忆,他的指尖扣在棋盘上,微微泛了白。他梗着脖子,狠狠看向了墨卿,眼尾竟然有一点湿意。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吼着对她说——
“将我从碧海阁救出来?若不是你,我如何会入碧海阁?!我的兄长又怎么会与我失散,他又怎么会、怎么会入了后宫,做了太后的……入幕之宾。”
他的声音是颤的,含着没有休止的怨恨,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曲清衡此人,出身中原曲家,是延绵百年的世家公子,小其兄两岁,两人合称“双曲”,在中原颇有美名。
曲清衡自幼天赋异禀,三岁作诗,八岁成章,向来是被家中捧在掌心。其兄亦是才华横溢,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对曲清衡颇为照顾。与曲清衡自矜自傲、一身清高的臭脾气不同,其兄为人温和有礼,温然如玉。
曲家旁系众多,不同于其兄曲清深一般走到哪都能与人结识,曲清衡向来孤傲,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旁人也不待见他这孤傲的模样,都是避得远远的,生怕惹着曲家小公子。
只有曲清深,从来不会介意他的臭脾气,会主动请来同龄少年与他为伴,会陪他在午后溜出曲府,到城郊的小溪边胡闹。
在曲清衡眼中,兄长是完美的,他甚至会嫉妒,但同时也一直仰慕着。
后来,曲家得罪了皇室,刚登太后之位的姜如姬雷厉风行抄了曲家,百年家底付之一炬,全部充入国库。曲家三百多条人命,只有不到十人活着。
他和曲清深被几位忠心的家仆连夜护送逃出了曲家。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纷纷关门闭户。
一连逃亡了一个多月,曲清深决定带着他去南疆,那里虽乱,却不被朝廷所控。
然而,在去往南疆,经过落月崖边界时,他们遇到了挂在落月崖名下的山匪。
仅剩的钱财被洗劫一空,他被山匪一掌扇到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他那向来温和待人的兄长,像是终于爆发了,疯了一般朝山匪打去。然后,被一掌拍走,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再然后,外出办事的墨卿恰好路过。
山匪都讪讪停了手,生怕这位一直都喜欢行侠仗义的新任小教主把他们一刀劈死。
可墨卿什么也没说,只是凉凉瞥了一眼,神情毫无波动。她走路时脚还微微有些踉跄,是三天前为师兄守灵时跪肿的。
“教主……”她身边的一个管事低低唤了一声,像是在请示。
她忽然弯了弯唇角,少女的脸庞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凉凉的,含着疯狂燃烧的恨意与事不关己的冷血:“中原的狗,与本座何干?”
见墨卿远去,那些山匪如释重负,纷纷骂骂咧咧又踢了曲清衡一行人一脚,像是有些气愤。
“娘的,原来是中原武林的狗,逃到我们落月崖这边来,真是活腻了!”
“哼,这脸蛋,卖掉也凑合吧。”
曲清衡只见那大汉离他越来越近,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笑得满是恶意,眼中是满满的贪婪之色。他永远忘不了那黑脏的手拧着他脸庞的感觉。
恶心,入骨的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欠着的一千五已补上。
其实曲同学也是很惨的,所以性格才会这么怪,诸位要体谅一下。
晚上见啦
第55章
曲清衡逐字逐句, 将那些扰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回忆说了出来。
四年后,他确确实实是被墨卿赎了出来。但他的兄长已被其他贵人买走, 生死不知。每夜梦回,他都是被兄长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模样吓醒。
日子一久, 曲清衡就渐渐变得像曲清深,变得温柔谦和,也变得阴冷扭曲。
墨卿放开了曲清衡,神情依旧是平淡甚至漠然的,没什么波澜,对于自己当年对山匪的纵容没什么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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