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笑儿见过判官笔,却没见过用这种长笔做兵器的,大为好奇。
小姑娘和质朴也都抬头看着那位神仙般的人物,只有恬淡少年依旧低头写字,他正在写“之”字。越是简单的字越难写,所以他写得格外认真,似乎没有听见来者说了什么。
白衣人显然对这个专心刻字的少年产生了兴趣,绕到他背后看他刻字。
“还是老样子,有其师必有其徒,一样的没出息。”
白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轻蔑地说道。
少年还是没有理会,认真地完成了“墓”字的最后一笔。
“姑娘,刻完了。”
少年起身,将墓碑立在吟笑儿的面前。
“一字一两,一共五两银子。如果需要上色,就再加一两。”
吟笑儿吃了一惊。
她并非惊于少年刻得如此之快,也不是因为他对来者不闻不问,而是惊讶于这个墓碑竟会如此之贵!
她不禁一声苦笑,道:“一两银子一个字,还好我刻的少,不然连死都死不起了。”
“庸俗!”
白衣人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存在,毫不掩饰轻蔑的口吻。
“再好的字用钱来衡量,也是个‘俗’字,俗不可耐。”
少年微微一笑,说道:“学手艺本来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在下俗人一个,不会附庸风雅,姑娘不要见怪。”
少年虽是对吟笑儿说的,但白衣人听了,却变了脸色。
他一直在这里冷嘲热讽,却无人理他,本就生气,此时又听少年嘲讽他附庸风雅,更是气愤,忽然一个侧身,长笔点向少年,掌风雷动,两招便将少年手中的石碑夺了过去。身法之快,令人瞠目。
四个年轻人都是一阵惊呼,就连恬淡少年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
众人以为白衣人会一气之下将墓碑毁掉,没想到他竟将石碑翻倒在地,跃起身子,在石碑的另一面刻起字来。
白衣人身子悬空,手中三尺长笔如同浮尘般舞动,笔走如飞,这身手却将恬淡少年比了下去。
片刻后,白衣人收笔入怀,一个兔起鹘落,抽身而回。
“学着点吧,没出息的小子!”
话音刚落,白衣人便没了踪影。
“师叔留步!”
少年大声喊道,但已无回应。
四人呆了片刻,走近石碑,只见上面写着十六字飘逸神采的行楷:
“石兽碑表,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此。”
吟笑儿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宋书·表德论》中的一句话,意思是……是用来讽刺刻碑的。”
恬淡少年不愿多做解释,怔怔地盯着这十六个字,既羡慕,又沮丧。
小姑娘问道:“师兄,那人是谁,你为什么叫他师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师父的师弟,也就是我们的师叔柳临帖。”
“师叔?为什么从来没听师父提起过这个人?”
“因为在你们入门前他就离开师门了,具体原因……你们不知道也罢。”恬淡少年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谈论师门丑事,便转移了话题,叹气道:“我跟师父学习书法十几年,本觉小有所成,但今天看来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姑娘见少年神情沮丧,连忙安慰道:“师兄不必妄自菲薄,他不过是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墨水而已,等你到了他的年纪,一定比他强。”
吟笑儿虽然对那个白衣人很是好奇,但那毕竟是别人门派的事情,不便过问。只是原本少年给自己刻的那块碑不能用了,她在等待少年给她一个说法。
哪知恬淡少年竟蹲在地上,认真地研究起白衣人的书法。小姑娘蹲在少年的身边,痴痴地看着少年。质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便走开刻起自己的石碑。
“什么意思?他们当我是空气吗?”
吟笑儿今天本就心情不好,没想到竟在这里频频受到冷落。
气不打一处来的她挥起长鞭,朝着恬淡少年眼前的石碑挥去。
少年一惊,身子向后微避,反手抓住鞭尾用力一收,将吟笑儿拽了过来。
吟笑儿一个踉跄,鞭子脱手。她本想甩个鞭子引起少年的注意,却没想到少年居然会使这么大的力气夺鞭。
“你不要欺人太甚!当我不存在就算了,为何抢我的鞭子!”
吟笑儿又羞又怒。
少年以为吟笑儿要毁碑才出手夺鞭,被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看字看得入迷了,忘了还欠姑娘一块碑。”
少年连忙走到吟笑儿身边,恭敬地将鞭子还给了她。
吟笑儿没好气的接过鞭子,愤愤地道:“你不欠我什么,我又没给你钱,你那位师叔说的没错,既然你那么痴迷书法,还刻什么墓碑。我找的不是书法家,而是刻碑的俗人。”
吟笑儿扭头就走,既觉理直气壮,又觉羞愧难当。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
但少年并没有拦住她,也没有再次道歉,就这样让她气乎乎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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