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时候在这张竹床上和爸爸一起乘凉数星星,漫天的繁星坠落到地上,就是一只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它们总在黑暗的草丛中翩翩飞起,仿佛又向着幽蓝的天空努力飞行。桑怡安的心一片宁馨,消失的那些东西,只要她还记得,就只是暂时消失。泪水浸湿枕巾,睡梦袭来,心里却没那么难受了。
谌知晏睡不着,借着窗户薄纱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这间简陋的房子。窗台上放着一只长颈细白瓷瓶,插着两朵不具名的白花,映在窗户上的剪影格外优雅。房间里的家具只有一只黑木箱子,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用木板钉成的简陋书架,底下是一个大柜子。墙壁上的石灰早就斑驳脱落了,下面能碰的到的部分被人用钉子钉上了许多写满字的纸张,纸张上还贴着一张张稚嫩的风格怪异的画,有水彩的也有水墨的,间或贴着几张怡安说叫“照片”的比画像还真实的泛黄的画,有几张风景建筑和唯一的一张一个中年男人挽着十岁小女孩笑得开心的照片。
房间里还放着许多粗陋的小手工,木制的,竹制的,纸制的,布制的……谌知晏叫不出名字,但进来的第一印象就是,桑怡安真的很聪明,而且热爱生活,这个小小的空间承载了她对生活的美好期盼和渴望,即使是一朵野花,也能在细瓷瓶里肆意绽放。
身上盖的薄被子也是一片干净的馨香,蚊帐被两颗珠子坠着,不管风怎么吹都保持着原状。房间里充满了蚊香的味道,以往夏日里最困扰他的问题也消失无踪。
桑怡安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身边,她背对着他躺着,蜷缩在竹床上,脸仿佛埋在了枕头里。谌知晏笔直地躺着,特别想让她睡直,奶娘说了,晚上睡觉不能蜷着睡,尤其是小孩子。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而且,她看起来已经睡熟了,就为了睡姿不对这么一件小事,他也不好意思把她唤醒。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来到这个世界,他以往所有引以为自豪的东西都派不上用场,他甚至连怡安说了什么,都要花好久好久去理解。光是读书这一件事,就让他挫败不已,他的儒家道家甚至佛家思想在怡安的科学道理面前,都变得毫无说服力。最令他感到害怕的是,怡安时不时就对着他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哀伤表情,他虽然少年天才,但是在家人的保护下活了十几年,实际上连个十岁孩子都不如,只知道读书,只接受了进仕做官为君为民的系统教育。
去年重阳,他跟着父亲去拜访了文坛盟主欧阳修老先生,在他门下呆了几个月,还见到了时下颇负盛名的苏轼苏子瞻,他们的谈吐风采让他折服,那才是真正的文人,他还要许久许久才能达到文人的门槛。
文章与世事,他还只来得及读懂前者。
但他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贫穷的怡安能对一个毫无关系只是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善良了。她的焦虑不安虽然没有说出来,谌知晏却很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有作为一个大麻烦的自觉,也不想怡安为了他真的和继父闹翻。
第5章 清平愿
第二天早上桑怡安起床的时候谌知晏已经不在床上了,她的心猛然一颤,飞奔到屋外找谌知晏。
没想到谌知晏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对着池塘读书。他穿着桑怡安买给他的二十块一件的白T恤,一条宽松的阔腿短裤,还披着不伦不类的长头发,坐姿端正,一板一眼地读着词典,甚至偶尔摇头晃脑。桑怡安一下子笑了出来。
谌知晏紧张地回头,表情委屈,“我读错了?”
“没,读得挺好的。你继续读,我去做早饭。”桑怡安眉眼带笑,转身就进了屋,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碗面,清清淡淡的,衬着几片小白菜,漂着葱花,谌知晏放下词典,接过来就吃,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文雅的吃饭方式,总比让桑怡安喂他要来得体面得多……
吃到一半,谌知晏在面里翻出来两个溏心蛋,他愣了一下,望了一眼桑怡安,她也端了一碗面坐在门口,眯着眼睛吃得满足。谌知晏走过去,很严肃地说:“以后,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随即用手略重地揉了一下桑怡安的脑袋,“我说过要照顾你的。”
桑怡安哭笑不得,他真孩子气,这也要争,非要显得他大一些,能当她的哥哥一样,他是不知道,桑怡安心里是把他当岑希航看了,岑希航七八岁的时候还不会系鞋带,鞋带散了就哭,还是桑怡安天天照顾他,明明她只大他一个月而已,两个人相处起来,却跟老妈子和小少爷似的。照顾人是桑怡安下意识的行为,再说了,他还受着伤呢,当然不能只吃清汤寡水的东西呀。
“好好好,谌哥哥,你赶快吃完了就读书去吧。”桑怡安不得不安抚他的小情绪。
“嗯。”谌知晏干脆站在她面前吃完了面,把碗递给她,接着读书去了。
桑怡安利落地打理着家务,太阳出来后,谌知晏把凳子搬到了堂屋正中,一边看书一边问她问题,两人说说笑笑,度过了一个上午。
中午的时候,桑怡安的妈妈做完农活回家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谌知晏身上转了几圈,昨天这个男孩子跟在怡安身后回来的时候她没看清楚,怡安又不准她去打扰他,今天还算是第一次打照面。
52书库推荐浏览: 奚月宴 校园 古穿今 娱乐圈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