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做一个好皇帝”寒濯的神情有些错乱,“可是,到头来却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他突然失控般的笑了起来,“好在有一件事我终是做到了,废弃程氏,立我一生最爱的女子为后,我做到了,做到了”
他言语癫狂,语无伦次,鸿烈令下将其拘禁,他一步步走下高位徒余身后万古悲凉。
“太子弟弟”,犹记得年幼时一同欢笑着在假山石洞捉迷藏,但是很快便引来了母妃的责骂:“他是嫡子,生来黄天贵胄,你是什么?若不在骑射文笔间多用心些,凭何在你父皇眼中占有一隅?”
他突然想起了中宫李皇后,那个极善良的女子,每次见了他总是笑眯眯的摸摸他的衣袍,嘱咐随身的乳母好生照顾,还有她做的米紫苏,香糯绵软,但是他只偷偷吃了一块便被母亲按着灌下许多催吐汤药,“任谁给你的也敢吃,是不要命了吗?”
可是乐央姐姐和太子弟弟也吃了的,母亲为什么时时视他们为鸩毒般提防着?
于旁人他自问无所亏欠,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只有那个曾经如风般热烈洒脱的女子。
那年迷失在天境盐湖,她如九天梵女般骑着一匹七彩绳节装饰的雪牦停在他的身边,她趴在雪牦背上眨着纯净无瑕的眼眸俯身看着仰面平躺在湖面上的他道:“是个死人?”他用尽全身力气猛然半坐起来将她拉入怀中,她毫无防备重重的跌在他的身上。
他们曾共乘一骑奔驰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也曾同卧于浩瀚飘渺的银河之下,那些曾经的憧憬与美好,因为他的一己私利扯得粉碎,他悔不当初,却无法回头。
他迈出大殿,阳光突然刺破云层撒向大地,皑皑白雪闪烁出莹莹光亮,眼前拂过一抹灿烈的红,心间倏然一痛,温热的液体直涌出来,那个他挚爱一生的女子逆光而立长鞭在手绽出朵朵刀花,将他的心搅得稀碎,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与她诀别之言,人生至此,无憾。
爱恨犹她,决绝如她,她终于亲手报了灭族之仇,终于亲手送他下了地狱,她面色清冷无悲无喜,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与或喜或悲的泪早就在他背叛的那一刻缠绵着草原的风将她凌迟剐了无数遍,如今的月海公主,那轮草原上的明月早已是一具寸寸腐烂的行尸走肉。
萧家父子借焚城大乱之际扮作平民逃出帝都,阖府亲眷暂被拘禁于府内,盘根错节的官员抄家、关押,直清理了半月有余,城内庄园家舍焚毁、死伤不计其数,满目疮痍、举国哀痛。
三更回宫,鸿烈合衣倚在榻上刚闭上眼睛突然被噩梦惊醒,他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对身旁的内监道:“去宣张绍”
张绍匆匆而来,知晓主上还在担心烛心姑娘的安危,只是苏大小姐不是已经说过烛心姑娘寻到了其姐一家,出城避难了么?
“还是没有梅家人的消息吗?”
“属下已加派人手寻找,暂未得到消息”
他烦躁的挥挥手,张绍躬身退下,主上也是关心则乱,梅家人怎会舍得下家业呢?待帝都安定也就回来了,说来也怪,梅家居住的那条巷子家家户户都有损毁,独他家只毁了一角门楼,像是刚点着就被灭了,这家人运道不错。
三月之后,新帝登基,年号泓泽,念于国之大哀,一切从简,他高坐于巍巍庙堂之上俯瞰着芸芸参拜的臣子,心中却空落落的。
几日后,梅家人果然回转,但却没有她的影子,梅家人也不曾见过她。
他心下慌乱不已,自驯马司牵了匹烈马直奔宫门而去,宫中护卫无人敢拦,只能着人去通知公主,苏槿暂居公主府得了消息便带着人马拦在了他出城的门口,她不顾危险只身拦马,若非张绍及时勒住缰绳,怕是不死也是重伤。
苏槿颤抖着跪在马蹄之下,满眼泪水道:“陛下,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赵姐姐,我们在半路遇到了流寇,情急之下躲入了一处密林,姐姐的马受了惊,她,她掉进了山坳里,我本是要去救她的,但是随身的护卫说,山坳间的雾其实是有毒的瘴气,人若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小妹,小妹不忍陛下担忧,不得已才撒谎,请陛下治臣女欺君之罪”
他耳中嗡嗡作响,最后只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心口似经脉在断裂般痛得无法呼吸。
过了许久,他挥挥手让苏槿退下,木偶般的去拉扯缰绳,此刻,他恨不得立时策马奔入山坳,去寻她,然而体内气血翻腾不止,四肢百骸无一能受其控制,他撑着力气,语气虚浮:“张绍,派人去寻”
山坳之下有个毒物积聚的瘴眼,但凡沾染上其中的汁液顷刻间便化为枯骨,接连几波人皆被毒瘴逼得无功而返,最后只有江蓠绑着绳结勉强下到坳底,却也只捡到一个沾着血迹的空荷包,看到几具被粘液腐蚀的森森白骨。
她掉下这瘴气浓聚之地纵然不死也难爬出去,况且这里没有水和食物,她是否在冻饿之时想去寻找吃食而不慎粘上了毒液?有心将白骨敛起,心肺之间却如被蛛网缠结一般头晕目眩,江蓠迅速拉动绳子,绳结之间用作信号的铃铛哗哗作响,上面的人急忙将他拉了上来,他快速攀附而上,刚出山坳未及说话已是一口热血涌出喉间,他将荷包递给辛夷,不急不缓取出一颗解毒药丸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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