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绯红着面颊羞赧一笑,突然起了哀伤之色:“当年我与月海、烛心相识要好,如今她们一个远在白兰,另一个”
他轻覆住她的手,劝慰道:“你放心,有我毒门在,定保她一世性命无忧”
几年前,有个男子手持一念道长的手书,带着个又哑又瞎奄奄一息的女子求到毒门脚下,因着早年掌门欠过一念道长个人情,其弟子来求,断然没有不救之理,但这女子因未及时得以救治已毒入血脉。适逢江蓠回坞山探望母亲,听闻门中遇此难症,便亲自前去诊治,才知这女子竟是大难未死的烛心,她命悬一线,几经黄泉,直在坞山休养了一年多才能下榻行走,但她这眼睛以前遇过雪盲之症,未加保养,此次又被毒障所灼,却是难以医治,江蓠将烛心带离毒门,修书与辛夷只道是在西梁遇到了疑难之事,又嘱托烛心暂且不要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如此大费周章却不想辛夷早已猜测到。
他虽出身毒门,却从未以毒去害过任何无辜之人,实乃是看不惯梁王小儿放着好好的江山不去治理,劳民伤财的去成就他的雄才伟业,他私心以为天下之势分分合合,所谓一统天下,不过是为了个万古留名罢了。
毒门也好,医者也罢,心若犹疑于良善与作恶,救人害人皆在一念。
第77章 子嗣
泓泽四年,冬,中宫迟未见喜,流言渐起,或有皇后专宠苛责嫔妃,乃至皇帝无嗣,或有拥戴苏家之朝臣暗中联合欲上表废后之言,另有中立者则谏言皇帝广纳妃妾以求皇嗣绵延。
遣散了成堆进言的朝臣,鸿烈倚在凭几内闭目养神,他借此事令心腹朝臣煽动拥立苏槿为后,苏家立时惶恐万分,连上三道奏章,以表无此僭越之心。
西海之时,苏延曾几次三番胁迫于他,北黎安定之后他不仅并未究其往事,反而赐予苏家满门荣耀万千,苏槿入宫后虽无子嗣却直登妃位,又赐其木槿花溪堂以示圣恩眷宠。
此时的苏家已至无物可赏的地步,外人看来自当是皇帝看中有功之臣,然苏父却是如坐针毡,日夜难安,萧家乃是前车之鉴,当今陛下心思深沉,最忌外戚干政,更何况苏家手握西海重兵,国公爷辗转一夜,尚不能寐,思量再三写下密信差人连夜送往西海与长子苏延。
至此,西海兵权再无□□,由鸿烈派去的心腹之将分而掌之,稀释其兵权是迟早之事,他立志斩断这前朝与后宫的牵连,此生不再受制于人。
木槿花溪堂灯烛高燃,苏槿将花房新送来的木槿花剪得稀碎。她称病三日,陛下却未踏足半步,只是令御医署悉心诊治。
他要以仁孝治天下,守孝三载,她等,如今孝期早过,他却依旧不曾来看过她。她以为以死相逼入了这后宫,她迟早会走进他的心里,如今看来,什么守孝,不过都是托词。四年了,他还是忘不掉?她不信,不信这世间有这般长情的帝王。
冬夜,月色如昼。
一辆马车慢悠悠停在了宫门口,侍卫看了一眼内监所持的令牌,慌忙将已然下钥的大门开启。
长街静寂,偶有还未入睡的门户燃着灯烛。马车转了个弯驶入长街,最后停在了一处巷口,
他行过月光照亮的小路上,驻足在柿树枝桠过墙的小院外,似是听到女子低声啜泣的声音。推门而入,院中的妇人一惊,来不及擦干眼泪,正欲大礼参拜,被他低声制止。
“出了宫墙,我便依旧是曾经的鸿烈,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垂眼见她脚下备着的香烛纸钱,他不禁心生恼意,但终是忍了下来,她所珍视的,他皆要去爱惜。
梅儿看出了他的不快,哽咽道:“陛下总是不肯相信她不在了,我也不信,可是我又怕,怕是真的,怕她在那里缺衣少穿,受恶鬼欺负”她忍不住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湿了一大片衣袖 。
暗夜之下他将眸中的湿润生生吞入抽痛的脏腑之中,青石小院已久无人居,却不显破败蒙尘,想来定是梅姐姐时时清扫打理,他望向清冷的灶台,多希望她一如往昔在这里烧制出一锅喷香的饭菜。
梅姐姐平静下来点燃几柱清香递与鸿烈,他周身的气力仿若被瞬间抽干一样无力去承接,他呆愣的看着夜色中忽明忽暗的香烛,耳边似是被一口大钟轰鸣一般嗡嗡作响,他突然伸出手将香烛齐齐折断,踉踉跄跄出了院,他不信,不信,自始至如今从来都不信。
梅姐姐立在柿子树下带着哭腔道:“烛心,这人世间有这样多的牵挂,你怎舍得弃众人而去?”
月光之下他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内监赶着马车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近前,不知发生何事,陛下自绿荫巷出来便如失了魂魄般步履虚浮的漫无目游走,从前每每跟随陛下来此,陛下虽也是会失落好一阵,却不似今日这般魂不附体。
空荡荡的街道上偶有更夫的打更声传来,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然抵挡不住这深冬的寒冷,此时没有了意念支撑,他的唇瓣渐渐冻出乌青的颜色。
车轮滚在长街之上,轱辘轱辘的响着,偶然掺杂入一两声似是小野猫的嘤咛之声,他蓦地停住了脚步清醒过来,立足之地几步开外便是她的赵九扣碗店,店门口有个布包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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