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当得了如何?当不了又如何?还不是有监狱在等着她,说什么都晚了,乘现在人们还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赶紧去问问那个丰民小镇在那里。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她就会停下车来打听一下,直到找到那个通向小镇的路标,没人追问她来自那里,没人用怀疑的眼光看过她,一切都非常正常,她放心了,外婆老家的方言帮了她大忙,尽管听起来很生硬,变得调也很滑稽,好心人听着她的话只会发笑,对她毫无保留地指明了道路。
自己真的是一个罪人吗?为什么要防着他们?朴素的人们也许没有像她想得那么多。
路上拖延了不少时光,找到小镇快下午,在一个小店铺前她停下了车,她知道外婆老家村里没人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出来买东西很不方便,她不能像野人那样生活,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再出山会有麻烦,事不宜迟,购买东西是现在最好的时机,确信这里没有警察出现,阿娟跳下车,进入商店开始疯狂购物。
在购物店里,电视正在重播新闻联播,播音员用沉痛的心情在讲述四川山地多处地震,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损失有多大,救援工作进展缓慢,道路在抢修,食品无法送到难民手里。震级虽然不大,但山体滑坡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无法估量。
阿娟只关心自己的事,买的东西一次拿不完,就分二次,三次的拿,直到她认为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就退出了购物商店,四川地震的救援工作在那里,她没听清楚,这不关她的事,但她心里想的是最好震区在她们那里,让她的老公在地震中死去,或者让她老公活埋在地下生不如死,自己逃难在此也都是他们害的,想过又有什么用,还是快走吧,阿娟催自己动作快点,以后少在这里露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让人记住自己。
在车上她看清了那座大山,大山背后的那条路正是通向外婆家的路,儿时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
这里是一个贫困山区,儿时走过的路与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没一点改变,阿娟硬着头皮在大山中穿行,轿车如一叶小舟漂流在峡谷间,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旋转中的方向盘让她痛苦不堪,道路越走越窄,路面的草也越来越多,悬崖与峭壁就在头顶和脚下,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她看不到藏在山坳里的野山岭村的房子,想象中不会离很远,顿时让她来了精神,只要有落脚的地方,以后的困难一定也会克服。
看似近在咫尺的南山,要想到达目的地,却又似乎远在天边。外婆家的房子一直坐落在森山里,四面环山,一条小溪在峡谷中流过,不知翻越过多少个山头,走过多少个弯道,才看到那条有点熟悉的乡间小道。曾经的小路,现在是杂草丛生,没了人的气息,它们被荒废了。
阿娟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迷茫地看着远处的大山,她欲哭无泪,原本整洁的头发已经大乱,嘴角起了大炮,整个的人都在惊恐万状当中,不知自己以后会不会死在这里。看她的情形再也不是那个端庄严谨,遇事临临危不惧的人,越是来到山里,她是越惊恐,路的尽头就是外婆的老家,路上没见到一个行人,野兽也不见踪影,大白天它们都躲藏起来了。
在这陌生的荒郊野外,阿娟只能听天由命,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陷阱而去。她把车一直开进密林深处,在绝望中看到一处屋檐的房顶,是,那就是她要躲藏的地方,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阿娟忍受不住内心的悲伤,停下车,扒在方向盘上大声痛哭,这是她要来的地方吗?是谁把她逼上绝路?是谁让她生不如死?一切的苦难从今天开始,她将被迫隐居,从此在这里度过余生。多少杂念涌上心头,让她看到人性的脆弱与无奈。
过渡的悲观也终究让她回到现实中来,她最终把车开到了村子的一块空地上,走出汽车,让她看到了外婆家村里最凄凉的一幕,曾经错落有致的房舍,现在大多消失,低矮的房子淹没在杂草丛中,破烂的房顶长出了大树,陈年旧房掩埋在黄土堆里,整个村落死气沉沉,没有让人看到有生的希望。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却闯进来也要被封闭在这里,让人无法相信,她阿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阿娟跪下身子,呆若木鸡在看着眼前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阿娟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手机没有信号,什么也没有显示,这里没有人会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时候,因为村子是空的。
一个有个性的人对时间观念会特别强,现在没有了时间观念,让阿娟非常茫然,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没有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她没有感觉到饥饿,也没有从混乱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没有了时间,也没有了工作,很难想象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没有看到外婆家的房屋,猜想可能被树遮盖了,又可能倒塌了。她在笑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找外婆家的破房子,外婆在她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连埋在那里都不知道。
拖着两条软弱无力的腿,阿娟头重脚轻地进到村里一家一户去寻找。破败的房子比她想象得要严重得多,许多房子的门锁锈迹斑斑,也许都已烂掉了,里面灰尘满地,门前杂草丛生,一派没落的景象。在村里的人没见到一个人,这里真的是一个无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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