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瑶打断他道:“李家才是已经绝户了,要比可怜,还有谁能比死者更可怜!”
“可是李家死绝了,开不了口啦,”王贵耸了耸肩,“死人怎好与活人比呢?”
他解释道:“你不明白,保州就这么大,街里街坊每个人都互相认识。老许是一时糊涂,今日老许重判,明日就是他人,思及自身,街坊们会心寒的。如你所言真要重律重典,那么这个保州会少一半人。人没了,保州便没了活气,更是越发无力了……我是知府,不止管一方治安,还要考虑城中民生。保州不能为了杀鸡儆猴就开这样的先例,能得谅解的,便就谅解吧……”
叶青瑶为这番说辞几乎难以置信:“两条人命,还有老李,他算是间接被害死的,这就谅解了?!”
王贵嘿嘿一笑:“死的是女孩儿,当然意义不同。如果是男丁,大概会更重些。”
“哪有这样的事儿啊!”
“大小姐,天下哪儿不是这样的事儿啊!你以前锦衣玉食足不出户,眼界儿小,现在给你见识了吧?出了燕京,到处都是这样的……”
他咂咂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显然,这样的人是说不通,也不打算被说通的。
昼来夜往,保州依旧。一城的百姓活得庸庸碌碌,那些个命案虽然才发生不久,已然只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男人们嘻嘻哈哈,将被□□的女人引以为笑谈。采花贼和摧花手确是都已捉到了,但下一个……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下一个。
叶青瑶又经过那说书的摊头,说书的换了一个,讲述的故事变成了南祁轶事。但这一回,叶青瑶没有兴趣再去听了。
她看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看着他们对那些无中生有的故事一脸欢欣憧憬,她忽然觉得,这一群所聚集起来的,便是一个大大的“愚”字。
听说,袁寄奴跟着魏虎离开保州了,他们去了哪里没人清楚,只知道他们是从北门出发,往西北方向去的。而偶尔出入马家的外姓男子,换了一名。
马家最终还是没有休妻。无论外头有多少流言,至少马少爷和少奶奶一同出门时,都是一派和睦,恩爱有加。有人说那是碍于林家对马家的资助——马家不行啦,在哪里哪里关了好几家店面——马家打下的基业,早晚会成为林家的囊中之物。
又听说,杨阿狗被无罪释放,还要成亲了,娶的是那个被他糟蹋的姑娘,聘礼只有三十两。那说媒的媒婆在茶摊边涛涛不绝,说三十两还是贵了,这价钱买个黄花闺女正好,吴家的女儿已算破鞋,不过好歹是杨阿狗穿过的,再捡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叶青瑶拉过媒婆给她扇一嘴巴便扬长而去,背后还听得那老妇战战兢兢地叫骂:“粗野的丫头,我看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她不知不觉又踱到了城西那片青楼,跨入临秀楼,直直进了芙蓉的房间。
芙蓉笑容满面:“啊呀,小妹妹又来啦……又来花钱请姐姐帮忙去吗?”
但在她看到叶青瑶阴沉着的脸,芙蓉的笑容也跟着稍稍敛了起来。
“妹妹,出什么事啦?一脸不高兴的……”
“没事,我……”她揣了揣怀中的银两。她是想来给她赎身的,但是老鸨开口就是二百两,那一夜请芙蓉出外演戏就花了二十两,现在的叶青瑶没有那么多银钱了。
“没事就好呀,告诉你个事儿,以后呢,就别来这里找我啦。”她说着往头上簪上一多花,照了照铜镜,欣喜地回头问她道:“妹妹,好看吗?”
“好看。”叶青瑶由衷道。
芙蓉笑嘻嘻道:“城郊的谢保长已经赎了我做他儿子的小妾,今日晚些会有抬轿子的人来接我了。”
叶青瑶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芙蓉的笑容凝重了些,“做女人难啊,只能当个物件,被男人摆弄来摆弄去……随波飘零,完全身不由己。姐姐倒是羡慕妹妹,身边有个郎君相伴,两人自在行走江湖,真是羡煞旁人……”
“你误会了,他不是……”
“不是早晚也会是,”她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女人啊,最后还是要以相夫教子作为己任,你仗着年轻现在是潇洒,可以后呢?还是需要男人照顾你。我看你那个伴儿不错,你若错过就是一辈子,男人不可能永远都做柳下惠的……”
叶青瑶无法辩解,只听得她絮絮叨叨,通篇说着自己不爱听的话。
有什么用呢?无论她如何尝试与男人争胜,在所有人的眼中,女人终究是女人。
身为女人,就该做男人的附庸吗?
她恍恍惚惚,从青楼走出,看到不远处敲锣打鼓,一顶花轿跟着一匹骏马进了一家宅邸……那骏马上人模狗样的新郎,不是杨阿狗是谁?
“早晚有一天,我要这天下,都承认女人的价值!”她满心都是这一句,然后,冒出了一个馊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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