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因这粗暴的方式,好些墓都会被炸坏,炸坏了便什么都掏不到了。这时就需要技巧分辨,哪些地方该炸,哪些地方不该——这就是计老爷这位老江湖的份内了。
然而这位老江湖也有栽跟头的一日,可见大墓往往凶险,非人力所能完全窥测的。叶青瑶完全不懂倒斗,说着要她跟去开墓可见不是诚心。而这帮绿林盗贼也不是每一回都是正经去倒斗,也有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只是因为傍上了那些个谁,在本地并没有人敢管束。
叶青瑶既不想去倒斗也不想去打家劫舍,二当家深知这一点,所以,二当家这番话,还不是为了点钱么。
“那便暂且支个六百两,有劳郭二叔打点……”
郭涛一班手下哗然,他翘起二郎腿,笃悠悠地说:“世侄说笑了,你可能不知,黄岭门门人众多,粗略算算就有两百多号,这六百两顶个什么……”
叶青瑶手中的茶盖将茶盏舔了又舔。
“两百多人每人三两,这里又不比京城,一日伙食只要十文,三两能吃一年,还不够周转么?!”
“门内周转,又不是只有伙食,问销器儿张购置的□□与器具就要二百两,还有其他开支,六百两还要与兄弟们分,恐怕是不够的。而且这回老大折了,赔了不少,总之得再开一个墓才能挽回损失,世侄总得跟我们走一趟……其实不用怕,这种活计做个两回就熟络了……”
话里话外,还是要拉“世侄儿”入这一行。
叶青瑶无奈道:“我……知道了,再加一百两,先周转则个,其他事宜等家父的丧期过了再说。”
“好,一言为定。”
盗就是盗,一群绿林土匪齐刷刷站起身,个个人高马大。他们没有当场抢起来,已算斯文得十分克制了。看来郭二爷要钱归要钱,义气还是有的,比计家那帮族亲吃相好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才送走那一帮子浩浩荡荡的,叶青瑶刚要松口气,突然胡总管又来禀报:“少爷,洛阳新任知府前来拜访……”
叶青瑶蓦地想起那个未见着面的知府,心头一紧。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火烧地头蛇。怎么说,计家也是个本地最大的盗贼世家,对方怕是来问罪的,要把人都逮起来?若自己被牵连可不仅亏大了,还冤大了!
她先小心询问道:“依胡总管方才所见,他是否带了衙役或官兵前来?”
“没有,来的就他一人。”
“一人?”
她琢磨不透了,与计夫人探讨:“大娘可知父亲生前与他相识?”
“上一任的认得,这新一任的刚来几天,并不相识啊,怎么也来了……是想做什么?”
计夫人也是毫无头绪,屋里一群女人跟着慌了神。说来好笑,方才一群盗匪坐着时她们还能镇定自若,这只来了个衙门的人反倒怕了。
不过,这边胡乱猜测没个结果,不如还是见一见。
叶青瑶搁下茶盏,做主道:“别怕,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要遇上的。胡总管,请他进来!”
对方一走到眼前,第一眼看去,叶青瑶倒先愣了。
还以为会是什么尖嘴猴腮索要贿赂的主,谁知是个衣着朴素的男子,三十岁左右,一脸书卷气,看起来文绉绉的,可不知为何眉宇里偏有几缕哀愁。
第二眼看去,叶青瑶就觉得这人面熟了。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天同被卡住车轮的另一马车主么?!
知府大人开始客气:“计少爷,在下突然登门拜访,如有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叶青瑶跟着客套:“哪里哪里,麻烦大人亲自前来是我计家礼数不周,该见谅的是我们……”
她心想幸好自己戴了面具,否则这便被看出来了……
听她说话,知府大人略一滞,随之细细打量起她来:“……计少爷声音听着很耳熟啊,是不是见过?”
叶青瑶急忙瞥过头去,含混道:“没有没有……您多虑了……”
——哎呀,怎么每次都这么容易被看出来呢?
“罢了罢了,我家星儿年纪小见识浅,有些怕生的,让大人见笑了……”计夫人急忙打圆场,转移了话头,“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鄙姓黄,名靖安。”
“哦,黄大人……”
两人一顿寒暄,却也没谈出个所以然,反倒是这位黄大人,白事饭都没吃就包了一封份子钱送上。
计夫人看看计鸣晨,这银两到底收不收,后者点了点头,接着借送黄大人离开为由,与其单独离开了计家。
没了旁人的妨碍,“男人”与男人终于能谈一谈正事。下城县最大的酒楼就在前方,她邀请黄大人前去喝一杯,聊聊真话。
两人找个雅座坐下,叶青瑶道:“方才看黄大人言谈间多有回避,好似有难言之隐。大人若有所求,不用不好意思,尽管开口。”
黄大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难为计少爷一番心思,不过这要说起来可能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前来计家算是我一时冲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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