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听说过他结过婚的消息,更从未见过他夫人,谁知竟还有个女儿。但也没多问,她尊重他人隐私,而且确实也不关注他的私事,他是受人尊敬的前辈,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多了解他的心思,她觉得这样很好。
于是回应“好”。
她整个下午都在报社整理资料,分好类已经是个大工程,翻译只能等到明天再提笔。可还是不甘心,于是捡了两页夹在书本里,准备睡前看一遍,明天再正式翻译时心中能有个大概,省时间。
等她走出报社时,天已经蒙蒙黑。巴黎今日风大,又值深秋,路上行人甚少,她穿的也单薄,一路抱着胳膊冻得哆哆嗦嗦。她按照地址寻到秦述家,院门是敞开的,她进了院子,按下正屋的门铃。
开门的正是秦述。
“秦先生,打扰了。”
“进来吧。”他笑着给她让出一条道,请她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环握着秦述刚倒给她的热茶。
“图个清静,家里没请佣人,”他道,“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可以。”
她点头,“多谢。”
“不用客气,小小现在在睡觉,”他低头看了眼表,突然想起来笑着补充道,“小小就是我女儿,一会等她醒了,就有吵的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睡意:“爹地。”
小丫头摇摇晃晃走到她跟前,倒不怕生,捏起她的衣角,“爹地,这是你给我找的妈咪嘛?”
她一下子犯了窘,正要低头对小丫头说要喊她阿姨。
“小小喜欢吗?”
她没想到秦述会这样回复小小,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对小孩子,尤其还是他这一句像极了玩笑的话,解释也不对,不解释更不对。
小丫头哼了哼,“不知道,要看她对小小好不好。”,说完了,又凑地离她近一些,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秦湘如,你可以喊我湘如阿姨。”她也俯下身子,“另外我知道你叫小小哦。”
“那小小以后要喊你‘湘湘’。”小丫头仰起脸来。
“湘湘”,她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来,“好呀。”
秦述那边看她急欲撇清和“妈咪”这个称谓的关系,倒让小小喊她阿姨,以她的年纪,喊‘姐姐’也未尝不可。不是说女人一向对年龄称谓敏感,越年轻越好,她倒是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想着,他心里那句“别当真,开玩笑罢了”也就憋了回去。
……
睡前她靠在床头翻看拿回来的材料,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大概知道了粗略意思,却无睡意,便摸下床坐到写字桌跟前,拿笔给陈世忠写信,并无什么要紧事要说,不过是习惯,睡不着时便拿这个打发时间,不咸不淡一篇流水账寄过去,纯粹是为了让他在公务里抽身一会儿。
看她这前后不着调的话,总比那些策略方针要轻松得多,算是让他忙里偷闲,劳逸结合。
写着写着已经到了一页纸,右下角不小心蹭了一块墨水,她用墨水瓶压着放在一旁晾干,索性收笔,回床睡觉,想着等从报社回去便将这封信寄给他。
翌日清晨,她到达报社,不算是早的,已有半数人了。
她一进门,就听见几个小编辑在讨论什么起火,她隐约听见了学院的名称。
“是哪里起火了?”她过去问。
“就在你学院后面那条街,”女编辑补充道,“罗威尔书店在的那条。听说一所住宅昨天夜里起了火,不知怎么地,火势异常大,一家四口都烧死了。”
那是Baptiste家所在的街道,她的心开始狂跳,总不至于那么巧合。
不会是Baptiste一家的,对,不会是的,她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来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是几号?”
“9号。”
像是一道雷炸裂在脑子里,“轰”地一声,心脏跟着剧烈收缩。
9号,那是Baptiste家的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正常频率更新,一周双更,周三和周六。
☆、满座颓云拨不开(三)
大脑一下子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耳边嗡嗡声响个不停,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手脚冰冷麻木,所有的血液像一起涌到大脑里,如同沸腾状态的冷水,一面喧闹着让人焦躁不安,一面冷冰冰地冰得她大脑无法活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同事瞧出了不对劲,忙扶住她:“怎么了?湘如?湘如?你说话啊!”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神识恢复了也只是关于那一家的点滴。
所有相关的记忆洪水般袭来,她在异国维系的温暖完全集中于那一点。飞鸟即使无巢,也是眷恋着它停靠的树枝。何况是人。
同事把她扶到椅子上,正招呼着找人去给秦述拨电话,他们不晓得二人什么关系,见都姓秦,便当做是亲戚了,人又是他找来的,自然要去通知他。
“别去,别去,”她声音无力,强吸了一口气,“一会儿就好了,就好了。”像说给别人,也像劝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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