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其中意(民国)_佩彼甘棠【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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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应答。玻璃杯碎裂的声音炸在耳侧。她手上溅了水,去摸他左侧的胳膊,衣服有一块已经湿透了。

  他淡漠开口,“我今天来了这儿,是为了让您撒气,您撒了气,别的事也不用再说了。”

  “你舅舅躺在这儿,你还有脸问!你怎么敢......”老夫人声音沙哑颤抖,到最后咬牙切齿,“你怎么敢......”

  他沉默不语。

  “湘湘,开灯。”他突然说。

  白光映得屋子里如同白昼,她看见床前老夫人惨白的脸,凌乱的发和紧闭的眼。

  “你还敢带这个祸害来这里?”老夫人死死攥着手边的床单,眼睛睁开了定定望着这个方向,却无神采。

  他母亲,盲了。

  “湘湘不是。”他为她辩解,一句不多,一句不少,这一句就足够。

  老母亲气得发抖,费力喘着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这个不孝子......”

  他没再反驳,眼前是他母亲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十三年没见过光明的母亲,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控诉,声声泣血,他不为所动是无可能的。

  他闭了眼,“母亲,您和舅舅欠别人的还没还清,别再趟这趟浑水了,安度晚年吧。”

  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浑身的戾气都卸下来,整个人泄了气,闭上了眼睛,再没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我会安排人照顾好您和舅舅,也希望,”他停顿一下,“您不要做不必要的尝试。从今夜起,缪督军就去世了。这样对我们都好。”

  老夫人把脸埋在双手间,左手上的翡翠戒指在冷光下闪动。她整个人在颤抖,腰背弓着缩着,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压在撑着病床的双臂上。病床上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蜡黄的脸色,眉头紧锁,嘴里似乎咿咿唔唔地在说着什么,声音很微弱。

  她一个外人见这种场景尚且觉得不忍,更别提他自己。

  “走吧。”他也不忍再看下去。

  他们出了医院,没上随行的汽车,她推着他沿道路慢慢走着。冬日气寒,即使在广阳,人在室外讲话也可见白哈气。

  “要回家吗?”她问他。

  陈世忠摇摇头,“再走一会儿,我们就上车,去一趟车站。”

  “放心不下那个学生?”

  “倒也算是,”他笑着应,“不过不是去看他,是去买车票。这次的车票想自己去买。”

  “那记得买两张,要带上我。”她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推在轮椅背上。

  “好。”

  ......

  深夜哪里都寂静。火车站更是旅人稀少,寂静的出奇。

  广阳的黄车站还是老式的,未经修缮,越向里走,反而越破旧,越不平整,站台上甚至露出黄土来。

  怕她推着艰难,走过了夯实的一片土地,他便以坐乏了为名,要她扶他起来再走。

  售票处无人排队,两个人很容易就买到了票。

  “要去平乐?”她手里捏着两张薄薄的票问道。

  “嗯,”他接过票,握着她的手放到大衣口袋里,“我们去的时候委屈你坐这个,回来忠哥给你包专列。”

  他这话说的,像是为了哄哭闹的小孩子而许个她一个承诺。

  “是富家公子的瘾犯了?”她笑问他,“哪里用得着这么浪费。”

  “怎么就是浪费了,忠哥这个人,有救国救民的钱,更有供我们湘湘吃喝玩乐的钱。”

  这句话挑动了她心底的一根弦,一晚上的担忧和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眼眶发热,心底总有什么要溢出来,最后索性都化成了笑中泪。

  眼泪是裹着情绪的东西,难过时就涩,喜悦时便甜。眼泪滑过她嘴角,她悄悄舔了一下,倒把自己逗笑了。这话根本不准,人高兴的时候,眼泪也涩的很。

  “小哭包。”他看她又掉眼泪,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换着称呼逗逗她,“回家吧,这里比不得海城冷,但在外面呆久了也要冻坏的。”

  ......

  等他们回到家,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但明天还需乘车去平乐,白日里不得不睡上一觉。但人实在没有困意,只能百无聊赖的消磨时间,好熬到困意袭来的一刻倒头大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三更

  ☆、还望岁岁有今朝(三)

  他翻过身来对着她,“没提前告诉你,我的错。”

  她知道他指的什么,他舅舅还活着,他没告诉她。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缪督军于她来说,不过一个称号,一个名字,不是因为陈世忠,就和她半点关系没有。

  “你没事就好。”她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腰,视线停在他肩头睡衣的一条走线上。

  “明天到了平乐,找到那位先生,所有七七八八的事就差不多能结束了。前段日子忙坏了,什么也顾不上和你说,也怕你听多了心里装着事,反而难受。”他两只手箍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一用力翻了个身,让她平平稳稳趴在自己身上,“现在不一样了,很快能尘埃落定,陆老先生一回来,再加上蔡先生,这边就没我什么事,你的心也不用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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