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掰着手指数了数,道:“足有五六个月,虽说未必很熟,多少也认得几个人罢?”
顾延章笑道:“若是他,倒还能搭上几句话,只若我没记错,许参政在都水监中任职,那都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水工也未必还在。”
季清菱满不在乎地道:“管他的,左右也不费什么力气,便是他熟悉的水工已然到了年岁,不在都水监中做了,多少也认得几个后来人罢?有熟人在后头问一句,好过五哥在前头花得半日功夫研究——咱们又不是专做水利之事的,全是赶鸭子上架,比不得旁人。”
这话却是不假。
顾延章便也记了下来,道:“明日我便请先生帮着问一问,看他甚时有空——若我去问,十有八九是不肯理会的。”
许师简的性子随心所欲得很,又因才推了太皇太后的旨意,纵然也常常在外逛来荡渠的,可若是有不熟的人贸贸然送了帖子说欲要上门拜访,他是断然不愿意见的。
虽是早已致了仕,可比起当权的宰辅们,他倒是更难叫人面见的样子。
幸而还有柳伯山,他与许师简从前很有一番交情,顾延章托了他一声,当天便把人死命拽了去。
许师简到了柳府,才喝了几口好茶,等到见得顾延章进去,登时便悟了,转头对着柳伯山道:“你这老头,十分不厚道啊!为了个弟子,连骗人的活计也要干了?”
柳伯山眨了眨眼睛,捋了捋胡子,呵呵笑道:“我哪一句骗你了?只说了有话要问,却没说那话是谁问啊。”
第891章 度考
一时许师简也哈哈笑了起来。
等到三人重新落座,下头小厮又换了茶,顾延章便将都水监中情况简单说了。
许师简听得是问水工之事,凝神想了想,懒洋洋地道:“已是许多年前了,若要细说,当真不太记得清。我不过是去挂职,其时差遣仍在三司门的计司其中,也极少去当班,只每日应卯而已。”
他说到此处,见得一旁柳伯山已是竖着眉毛盯着自己,复才正经些道:“倒是有一回,听得是水工三年度考,有一人只错了半题,另有一人错了两题,把都水监上下都惊到了。”
一旁柳伯山便向顾延章解释道:“从前都水监中每隔三载度考一回,只要能入前三,考核当年岁评无差,便能迁秩升官。度考题目多是水利、水工之项,不仅题量甚大,难度也极大。”
顾延章忙问道:“不知那二人唤作什么名字,眼下可还在都水监中?”
许师简摇了摇头,道:“我都许多年不曾入京了,同他们也并不相识,只是偶尔听的此事而已,如何记得?”
顾延章便道:“虽是如此,却也是帮了大忙。”
口中说着,他郑重向许师简道过谢,等问得并无什么其他线索,才告辞而去。
旁的地方不论,都水监中不少人都时时同水利之事打交道,能叫他们人人皆惊的,想来必有其长处。
顾延章一面往都水监回赶的时候,一面在心中也起了个想法。
——若是当真寻不出来好的,倒不如学从前那三年度考,出得卷子,给上下水工做上几回,谁人等次高,便择了谁人的话来听。
这般想着,等到进得公厅之中,他便把都水监中的主簿叫了过来,问道:“上回问得都水监中水工,你荐了三人,此三人可俱是在此处?”
那主簿正是当日张瑚用浚川杷通渠时,一并站在船上的何主簿了,他听得顾延章发问,连忙道:“俱是在,都是都水监中的老人了,一人姓张,一人姓周,另有一人姓田,监中习惯,俱是在姓后头加得一个‘工’字,公事若是要见,我把他们叫得过来,便唤作张工、周工、田工便是。”
顾延章倒是不急着见人,复又道:“听得说何主簿在此处已是二十余年了,想来历事甚多,上下皆是十分熟悉。”
那何主簿陪笑道:“不敢自夸,只是这都水监同旁的监司不太一样,倒是与钦天监、太医院等处有些相像,进得门来,再难出去,只能老老实实在此处做了,时间长了,多少也识得几个人,知道几件事,公事若是有话要问,下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延章便指了对面的椅子,道:“且坐吧,也无什么要紧事情,只是我听得老人说,从前都水监中有三年度考,是也不是?”
何主簿一愣,叹道:“公事做得好功课,确实是有,只我进来每两年,便不再设了。”
顾延章便问道:“为何不设?”
何主簿眼神微闪,道:“其时下官才进得都水监中,倒是不甚清楚其中缘故。”
他既是不知道,顾延章便也不再追问,只在心中算了算年份,提了出来,又道:“那年你还在都水监中罢?”
何主簿忙道:“自是在的。”
顾延章又道:“听说的当年度考,有两人甚是厉害,一人只错了半题,一人只错了两题,不知此二人姓甚名谁,可还在此?”
何主簿本来坐在椅子上,面上还带着殷勤的笑,可不知为何,听得顾延章这句问话,那笑却是僵在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此二人已是不在都水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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