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季母出身巩州大族,往上翻几十辈,与撰写大戴礼记的戴德还能攀上亲,对子女礼仪抓得极重。季清菱来了此处,自然行为举止,都是按往日的来,怨不得柳伯山会觉得顾延章举止之间有大家世族之风。
柳伯山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他觉得按照少年人的性子,同年都下了场,顾延章明明比他们更有实力,却因为自己一声令下,就不参与发解试,多少会有些不满。
然而顾延章摇了摇头,认真道:“学生今年方才十五,尚不急在这一时。”
柳伯山满意地点点头,道:“少年得志,却不是什么好事,你安生在此处做上半年学问,便可外出游历,多少也开阔一番眼界。”
顾延章点头应是。
大晋习俗,但凡有条件的学子都会在年龄合适之后,外出游学一番,既是为了开阔视野,也是为了避免将来入了官,被胥吏瞒着不知天下事。
柳伯山又道:“眼见下两个月便要发解试,咱们院中的先生都甚是忙碌,我也不再吩咐他们。我今年不打算让你下场,可放你一个人在书院,人人都在准备,只你一个人闲着,怕要影响别人,索性把你放到钱迈家中,也有人盯着,省得你生出事来。”
去哪里读书都是读,对顾延章并没有什么影响,想到钱迈曾是柳伯山的学生,虽然如今两院样样都要比,可打开门,照样是一团和气。况且等将来入了仕,问你一句哪里人,只要说一句蓟县,这便是乡党了,平白便会生出几分亲近。书院毕竟只是内斗,出了到外头,却俱是一边的人。
顾延章担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情。
柳伯山已经年过六旬,当年便是因为身体不好,这才告病还乡,此时正是初秋,太阳又毒又辣,顾延章只想着这样的天气下长途跋涉,他是否吃得消。
第47章 劝说
许是京城确有急事,柳伯山已经全然顾不得那许多,他走得十分匆忙,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子,竟然连马车都不用,直接骑马去的。
顾延章很快搬到了钱迈家中,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一同住进钱家的除了他,还有郑时修、杨义府二人。杨义府还罢,可郑时修无论表情、状态都不太对劲,似乎存着什么心事一般。
钱府家中富裕,宅子里头光是客房都有二十多间,三人就此住下,白日在书房读书,晚间回客房休息,早起晚睡,认真读书不提。
转眼就快到了发解试的时候,这一日,郑时修趁着杨义府不在,突然叫住了顾延章,问道:“延章,你想不想下场试试?”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先生让我晚一回下场,自有他的意图,早一年、晚一年,都没有什么相干。”
郑时修似乎恨铁不成钢一般,恼火道:“怎么可能不相干!早一年下场发解试,早一年得功名,不说其余的,徭役同赋税都能免掉,况且排省试三年一回,考的同发解试全不一样,若是早一年通过发解试,便能早一年准备省试,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说不相干呢?!”
他一起了头,便滔滔不绝起来:“前一阵先生同我说起来,我只觉得匪夷所思,哪有人强压着自己学生不让下场的?是伯乐,便当要让我等新人出一头地,早下场,早得出身,将来也早点入官,得了官身还要熬资历,哪一样不是要年限去耗的?”
顾延章微微一笑,只“嗯”了一声,道:“得了官,熬资历确实很耗时间。”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只要下场,进士肯定是措手可得的,只是不知将来殿试如何排位而已,是以郑时修这样想倒也不稀奇。只是若是当时不同意,可以直接说,现下一切都晚了,再提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口气甚淡,任是谁来听,也知道这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郑时修得了他的回复,似乎有些失望,却是又继续道:“我们三人之中,我与你身世仿佛,均是家中无甚资财的,我们与杨义府不同,他将来得了官,自有族人帮忙打点,也不必磋磨得那样久……”
他正说到这里,便听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杨义府走了进来。
郑时修便住了口,拿起手边一册书看了起来。
杨义府倒是没有察觉里头发生了什么,而是笑道:“说些什么事情,怎么我一来,就不做声了?”
顾延章正要敷衍过去,便听郑时修道:“在同延章说,这一篇文章做得甚是有趣。”语毕,转头对着顾延章道,“这字体韵味与你的有几分相似之处,莫不是上一回你那弟弟做的?”
他这样一说,杨义府也凑过头去看起来。
顾延章一听,顿时就觉得不对劲,等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日季清菱做的有关台谏制度的文章,因被他夹在书中,不时翻出来看一回,倒是被那郑时修顺手拿了那册书。
他心中不悦,可对方两人正在阅览,若是这样抢回来,又实在说不过去,只烦躁不已。
那边杨义府已经奇道:“原来延章还有一个弟弟?向来没听你说过家中事情。”又啧啧称奇道,“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延章,你这弟弟文章做得未必比你差,怎的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竟没有参加院考吗?岂不是可惜了?”
顾延章此时心中只想骂娘,他把那几张纸从杨义府手中抽出,重新夹回了书册之中,道:“家中事情实在没甚好说的,先生就要来了,咱们温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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