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日间遇得季清菱的事情说了,并季清菱一路在车厢上头说的话、在珍宝阁中行事也说了。
那马车厢本来就是木板所做,挡不了什么声音,虽然外头有些嘈杂,可断断续续,崔公也听得不少,此刻一一学来,也不敢添油加醋,只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太后认真听了,复又细细问了几句,点了点头,道:“倒是有几分见识。”
复又感慨道:“从前总把那小家伙当做孩儿,如今看来,早已长大成才了!”
崔公不敢多言,只站在一旁。
张太后自是知道自家这个堂弟性子皮,难遇到一个能治他的,听得崔公说张待极听季清菱的话,心中想了想,又问道,“那女子是哪一家的,又是个什么出身?”
崔公被李程韦唤作崔公,其实也有本名,叫做崔得臣,乃是崇福宫提举。
他在张太后身边当差多年,行事老练,早间才出宫,便猜得到晚间回来会被问什么,为着这个,还特在张家府上留了一会,就是打听情况的。
见此时果然得了张太后问此一问,崔得臣不慌不忙,把自己特意从张府打听来的话说了,道:“姓季,住在金梁桥街,乃是延州人,听说当日延州城灭,她全家都没了,幸而还有个夫家在一处——正是如今南下平广源州民乱的户部勾院,眼下还是随军转运,唤作顾延章的。”
张太后顿时了然,“哦”了一声,问道:“赣州那一个?”
崔得臣道:“正是。”
张太后登时有些失望。
若是个寻常出身的,只要好生看看人品行事如何,如果当真能有用,倒不妨接进张府里头,给点好处,让帮着带一带小儿也好——纵然大处上起不到什么用,道理也用不到旁人去教,不过只要能让帮着那猴儿理理性情,便算有用了。
可惜了……竟是个朝官的妻子,那朝官还是得用的……这般的人,若再接进张府,好似就有些不太妥当了。
她还在犹豫着,却不妨听得仪门官进来禀话——原是济王来问安。
赵颙走到张太后跟前行了个礼,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不是说今日张家的小二郎君来了吗?”
张太后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哪里坐得住,见我没空理他,自玩了一二时辰,嚷着要出去给我买寿礼——今日你那侄儿又烧了两回,我操心那一处,没空管那猴子,索性让崔得臣带他出去了。”
赵颙脸色一变,忙道:“怎的又烧了两回?可是宣了御医?要不要紧的??”
张太后便道:“方才二哥让遣人来说,如今已是好多了,烧也退了。”
又叹道:“二哥这一个,当真是身子骨弱,这后半年就没好过多。”
赵颙也叹道:“二哥镇日忙于政事,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只盼侄儿快些好起来……”
母子两叹了一回,赵颙又道:“儿子从前在外头听得个说法,便是家中有胎中不足的小儿,又三天两头得病的,不妨给他寻个替身,去那佛庙也好,道观也好,做个出家的样子。”
张太后年轻时一向极不喜欢这等佛、道之事,如今年纪大了,虽然依旧不是很信,可却不像从前那般排斥了。
有一句说法,叫做死马当活马医。
赵署是大晋如今唯一的皇子,病成这样,说一句老实话,张太后真的担心哪一日一睁开眼睛,就有人凑到她耳边说一句,那条蔫巴巴的弱龙没了。
便是勉强活了下来,依赵署那个身体,想要扛得住江山,也有些勉强。
都说祖母爱孙,张太后自然也爱孙子的,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这孙儿不适合做皇帝。
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已经撤帘的太后,如今龙椅上的那一位是她的儿子,不是旁人,赵署又病成这样,她并不方便说什么话,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最终要闹得兄弟离心。
此时听得赵颙的提议,虽是佛佛道道的,张太后竟是也难得地有些动心起来——左右也不需什么耗费,不过一个替身而已,并不算什么,万一就成了呢?
赵颙见得张太后的样子,忙又补了一句,道:“我是不方便同二哥说,倒不如母后帮着提一句。”
张太后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兄弟之间确实不好说,若是被误会了就麻烦了。
第483章 便宜
赵署病了这样久,张太后虽然可惜,心中却也早做好了准备。
小儿本来就难养,便是她自己原来生的也有过没养住,大晋哪一任皇帝没死过几个龙子龙孙?
赵署对于赵芮来说,是唯一的儿子,可对于张太后来说,不过是许多孙子当中的一个而已,说爱也是爱的,只是哪怕最初再心疼,见着这小儿也不聪明,也不能干,嘴巴还不会说,偏偏镇日病着,还不晓得有多少寿元,同其余那些康健伶俐的比起来,难免就不那样讨人喜欢。
一个人的情感总是有限,要分的地方多了,感情再充沛,也会被摊薄。
就像巷子里头小酒肆中卖水酒,一碗酒中兑进去三四碗清水,哪怕原浆再浓,凭你原本三碗不过岗,到得头来,也就只剩得那一点子味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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