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不敢拖延,只得去了。
顾延章转头见两个小丫头站在一边,一人神色焦急地捧着药,另一人则是拧了帕子,因嫌弃她们照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把季清菱照顾好,索性也懒得让开,而是倾身向前,轻轻怕了拍季清菱的手,口中唤道:“清菱,醒醒,起来喝药了。”
季清菱实则已经烧了六天,期间退了又烧,烧了又退。这样的天气生起病来尤其难受,她此时全身是汗,却又觉得身上头上一阵发冷。
烧了这么久,睡也不好睡,她其实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只是乏力得很,也不愿意睁眼,此刻听到顾延章的声音,心中莫名其妙地清醒过来,好似那一瞬间神志归身,居然算出来这一位大爷回来的日子不对,可那一双眼皮竟似有千斤重,怎的也睁不开。
顾延章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帕子,给季清菱擦了脸、手等处,又沾了凉水,给她擦了擦颈脖处。
从前两人逃难时,季清菱也生过几场病,都是他打点好的,此时照顾起病人来,轻车熟路,比起几个丫头还要贴心,看得旁边新来才一两年的秋爽、秋叶面面相觑。
顾延章给季清菱擦拭了一回,见还是不醒,只得用力捏了几下她的耳垂,复又喊了几声。
略吃了一回痛,季清菱这才睁开了眼,见顾延章果然坐在一旁,只问道:“我莫不是烧糊涂了……”又转头看了旁边两个小丫头,“今日还不是中秋罢?”
她嗓子喑哑虚弱,一听就是病人的声音,顾延章除了心疼只剩生气,可气又不能冲下人发,这个正主如今病成这样,更是气不得,也骂不得,只得把恼火压下,接过小丫头手中药盅,对季清菱道:“怎的病了还敢这样多话,先起来把药给喝了。”
说着将季清菱扶起,一手半托着,一手给她喂药。
他一路奔驰,身上尽是汗,也不好靠得太近,只用胳膊撑着她。
季清菱吃药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就着手三五口就喝完了,也不用哄,也不用劝,只皱着眉毛含了块蜜饯,还不忘含糊道:“顾五哥,你身上又热又潮,臭臭的……”
顾延章简直要被她气得半死,却还是端过水给季清菱漱了口,又给她换一条敷头的湿帕子,照顾她重新睡下。
第52章 生病
看完秋月呈上来的脉案,又问了几个问题,顾延章有一瞬间极为后悔自己往日对这个妹妹实在是太过放心了。
最早一份脉案是五天前的,当时季清菱其实已经烧了有两日,然而不仅她自己未曾发现,周围伺候的小丫头也一个都没有察觉。
季清菱房中贴身的丫头三个,年纪最大的秋月也只有十多岁,最小的是秋爽,不过十岁,上头列出一二三四来她们也许能照着做好,可要是论起照顾人经验丰富,当真一个都抵不得用。
季清菱开始是头疼、腿疼,也不晓得原因,自以为是暑热,让下人煮了些绿豆百合汤,吃了两回,又死命睡了两天,直到身上忽冷忽热,才觉出不对,匆忙去了医馆。
知善堂的大夫开了药,吃不好,这时她已经有点顶不住了,松节才连忙去天源堂请了大夫回家诊脉。
到如今,就算按少里算,也烧了有五六日,可还是一点好的迹象都没有。
顾延章看着那几张脉案,简直是一阵飙火,他攒着眉头问道:“松节呢?”
秋月忙道:“去天源堂请大夫了,因姑娘一直烧不退,大家都慌得很。”她见顾延章的脸色阴沉,知道这一回不能再瞒着,便道,“姑娘说少爷过两日才回来,她到时候烧早就退了,让咱们不要去打搅,惹得您平白着急。”
顾延章还没有闲到跟一个小丫头计较的份上,他想了想,把松香唤了进来,吩咐道:“我记得先生家上旬还有许多冰敬没用完,他已去了京城,师娘却还在,你拿我的帖子去同师娘说一声,请一些冰回来。”
松香应声而去。
蓟县地方小,市面上少有冰卖,但是这一处却有许多大儒,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背了些品级,尤其柳伯山品阶极高,每年夏天,朝廷都会赐冰下来。
松香去请冰了,松节去请大夫还未回来,顾延章待在此处,总觉得那请来大夫实在也是靠不住,若是真的有用,也不至于吃了这许久的药还不见好。可天源堂已经算是蓟县首屈一指的医馆了,他家的大夫再不顶用,其他地方实在也找不到更好。
越是这种时候,顾延章越发觉得家中少一个经过事的老人,也少一位得力的大夫,他急得头脸皆是汗,却又着实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当日两人逃难之时,季清菱虽也是生病,可缺医少药,全是靠着她自己好起来的。他当时年纪小,也没想太多,如今懂事了,反倒是越琢磨越担心。
这一回烧得如此凶险,吃了这样久的药还未有好转的迹象,若是温度下不去,可怎生是好。
顾延章在这里抢了几个丫头的工作,擦身试温,喂药换水,样样不假人手,秋月年纪究竟大一些,多少也知道点人事,看着家中这位少爷毫不避讳,湿帕子朝着季清菱的胳膊、赤足等处细心擦拭,几番想要上前接手,却总被视若无睹。
她鼓了半日的勇气,小声冲着顾延章道:“少爷,不若您先回去换身衣裳,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一会大夫来了,您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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