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婶子又问道:“那我能不能进得去?”
那官差答道:“除非看护之人,寻常不得进入。”
田婶子便问如何去做那看护之人。
官差见她这般表现,实在是吃了一惊,道:“你可晓得疫病营是个什么行状?里头尽是病患,你年纪本就大了,若是有了什么不妥……”
田婶子道:“我原是怕家中小儿没人带,媳妇没饭吃,而今有了这粮米,便不怕挨饿了,我去得城中也不要紧——都是个老不死的了,还怕什么?”
那官差却不敢应,只道:“我帮你去问一回人,届时再来答你。”
李秀娘听得自家婆婆这般问话,心中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左右是想去看着自家丈夫,怕人在里头受苦。
她不敢插话,也不愿拦着,等到众人走了,方才小声问道:“娘,你还是莫要去了,疫病不是顽笑的,村里头不过这些人,染了病的已是没了七八个……”
田婶子却是摇头道:“你只在家安心养我孙,我方才已是打听了,去那疫病营中当那看护,一月也有两吊钱得,还有吃有住——哪里去寻这等好事,若说疫病,我活了这样老,半只脚都踩进棺材了,哪里还怕这些,死便死了,能得点钱,也能给你同我孙买点吃食,看他这脸瘦得!”
又道:“你莫说了,我自有主张。”
次日一早,她自收拾了包袱,里头装两件烂衣裳,去里正家寻了那州中来的差役,问清了话,往邕州城中去了。
田婶子到得城里,寻人问了地方,果然在街上寻了个摊子,前头人丁稀少,只有三四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围着同守摊的人说话。
她上得前去在一旁听着,果然都是投身做看护的,便陪笑道:“官人,我欲也要进那疫病营中做看护,可有什么忌讳?”
那看摊子的人见又是个老的,倒不觉得多稀奇,只问了几个问题,便把摊子面前几个人拢做一排,问了他们俱是没有什么其余事情要办,这才招手叫来个兵卒,分派那兵卒把众人带去了疫病营中。
田婶子跟着人行了小半个时辰路,很快从东门出去,往外走了又有大五里路,便见得一处极大的营地,营地外头砌了高墙,又有兵丁把守,人从外头进去,先要搜一回身才给过。
才进得营中,便有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在里头相迎,先点了一回人数,又说了一回自家姓名,才引着众人往里走。
田婶子一面听着对方说话,一面四处看着,不一会便发现这营地里间间房都建得不大,四处一股药味,约莫走上一刻钟,便有一重大门隔着,上头贴着字。
她不过走了这一路,已是遇得三队兵卒巡视,又遇得好一回有人推着车,在每间房外停了,自车上的药桶中舀了药汁出来,送到各间房舍里头。
第605章 病营(上)
那妇人指着大门道:“你们看上头贴的字,见那颜色,有红的,黑的,也有绿的,见得红的,就晓得里头的人俱是发着烧,见得黑的,便晓得里头的人俱是重病,见得绿的,则是快要好了。”
说着又从怀里拿了一个牌子出来,在大门把手轻轻转了一下,那把手处立时便空出一个手掌大的洞来。
她敲了敲门,从那洞里把手中牌子递给门外守着的兵卒看了,报道:“我是西二营的,而今来给新来的看护指引。”
外头兵卒验看了牌子,把门开了,待得田婶子一干人等出得门,复又将门锁了。
那妇人又领着众人沿着外头的路行了百步左右,见得一间大屋,屋外有一条小沟渠,渠中活水流动,渠旁摆着几口大缸,缸旁都有一个小竹筒子伸出来。
她便走上前去,把那竹筒子往下折了折——立时从中流出水来,那水乃是黄褐色,带着淡淡的药味。
那妇人把手凑过去洗了一回,又就着水洗了一回面,漱了一回口,解释道:“以后自营地中出来,无论是要进屋,还是要去下一个营地,都要寻了这缸子先把头、脸、手俱都洗过,还要漱一回口,方才能走。”
她看一眼众人,似乎唯恐新来的不当做一回事,复又补道:“这是京城里头来的御医说的法子,人人都要照着做,上头官人已是说了,只要发现一回出营未曾照着如此行事,当月所有银钱便分文不发,人也要送去癸字房等得一个月才能出营,若有人见得旁人不照此行事,不通报营中管事,一并按此处置,再有报送检举的,报得一回,赏钱一贯。”
田婶子同旁边人连忙应了是,在心中默默记下。
那妇人看着众人一一洗手、洁面,漱口之后,方才引着人又往那大屋中去。
田婶子小心跟在那妇人后头,只觉得越在这营中走,越把一颗心提了起来,全不敢乱走一步路,不敢自行任何事,恨不得步步都跟在那妇人走过的脚印下,事事都照着那妇人的分派做,生怕踩得歪了,碰得错了,就像进了说书人口中的有机关的宝库一般,会有浸了毒的利箭射过来。
那妇人推开门,里头是一个极大的中堂,被木板隔得一间一间的,每间里头都有许多人在各自行事,她走在前头,一间一间地向后头的人介绍。
“这是制药的屋子,回头你们去管事处报了道,自有他给你们分派差事,虽不晓得被分派到哪一处,我却是要同你们都说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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