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也跟着爬了起来,奇道:“什么事情巴巴地跑来家中找?”
这一位宫中来的宦官在邕州城中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做事倒是卖力得很,眼力也乖觉,五哥已是数月没有休沐,今日难得在家休息一回,对方却特叫人来请,并不是他往日做派。
顾延章摇了摇头,道:“去了便知道了。”
***
许继宗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把顾延章请过来。
自他来了邕州,几乎每隔两日便往京城送一份折子,可到得如今,还不满两个月,天子却是又另派了天使来探看。
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竟是对自己生出了不信任?
许继宗做了多年内侍,多多少少能揣摩到一点天子的想法。
在那一位心中,世上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不管多忠心的臣子,都需要制衡,都得要防备。
对于陈灏、顾延章、张定崖这等官员来说,凭功劳吃饭,靠能耐升迁,只要爬到一定位子,自己便能跟皇帝叫板,便似从前的杨奎,如今的范尧臣、黄昭亮,并不十分怕。
可对于许继宗来说,功劳重要,天子的信任却是更重要。
他一时想不到自家不被相信的原因,却是并不敢怠慢。
南下的天使也是宦官,还是与郑莱走得极亲近的内侍,许继宗不敢赌这一把,生怕自家说错了半句话,被对方拿回京城里头学,如今在此处不管做的多少力气,全数都要付诸东流,思来想去,只好把顾延章请了过来。
邕州城中无论是抄劄济民也好、疫病营也罢,乃至州城重建,物资转运,甚至是农桑之事,都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
许继宗从前与李伯简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人能力寻常,今日同对方一起接待新来的天使,见对方不过管着刑名这一块事务,可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什么厉害的东西,便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
十分的功劳,照姓李的这个说法,也只剩下两分,从对面这人口中传到天子耳中,不晓得会不会剩下半分。
眼看就要前往疫病营中,若是这一桩极出彩的功劳,因为这些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新来的天使在天子面前轻描淡写便敷衍过去的话,他实在是无法忍受。
他许继宗来广南,是来立功的,不是来白做工的!
面前坐的这一个人,在宫中时,已是被自己压过一头许多年,此回决不能被对方把自己的辛苦给湮灭了。
一面等着差役把顾延章请过来,他一面同天使说着话,想要套一套今次天子派对方过来的目的。
然则却是被对方七拐八拐,把话题引开了去,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能被派出来办差的内侍,又有哪个是傻的?便是知道,也绝不会说出口。
况且他还当真不知道……
***
崇政殿中,黄昭亮一脸的严肃,郑重其事地道:“陛下,陈灏南征,广南势必要一重臣坐镇,用顾延章此人,并不妥当。”
赵芮只低头看着奏章,并不说话。
黄昭亮又道:“不若召他回京,另选派官员接替罢。”
第612章 谏言
赵芮心中略有些不快,抬起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范尧臣。
范尧臣却是手中持笏,面上波澜不惊,目视前方玉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赵芮只得复又看向立在范尧臣后头的孙卞。
对方双手持笏,面无表情,连眼皮子都不曾抖一下。
而立在阶下两排的官员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石柱状,一个都不肯开口。
赵芮才得了广南来的奏报,知道西路疫情已是得了控制,难民也正得救济,州城重建井然有序,心下才松了松,本来不愿意现下同自家的宰辅起争执,可见得这般场面,实在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杨奎走得太早,陈灏资望不足不说,又因广南战事,带着手下得力的人去了邕州,叫下头一干党羽失了头首,虽有零零星星几个人还在朝中,可竟似那鞭炮湿了引信一般,凭自己怎么拿火来引,也点不着。
原本杨、范二党之间的制衡顿时被打破。
为了不叫范尧臣跳得太窜,他只能想办法尽快把黄昭亮扶起来。
黄昭亮本就是多年重臣,又有赵芮在后头时不时帮着挺一挺,此时回京不过一年,已是渐渐恢复了往日声势,竟是隐隐有了把范尧臣盖过一头的迹象。
赵芮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此时殿中这情景,却是叫他心中暗暗生出警惕来。
想来是前阵子把范尧臣一党压得太死,眼下已是东风压倒西风了。
范尧臣这个老狐狸,在撂梁子给自己看呐!
政事堂中的两个大佬在打架,两府之中,哪一个不是人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天子想要人站出来说两句,制一制黄昭亮,可众人却俱是不发一言。
——没有金刚钻,便不要去揽那个瓷器活。
范尧臣都不动弹了,自家又何苦去趟这个浑水?
古往今来,老大跟老二打架,如果有傻子不自量力冲上去,往往两个闹事的没事,死的都是劝架的。
今日倒是给天子搭了台阶,可将来朝中理事的,不是姓黄,就是姓范,又不姓赵,县官不如现管,若是惹得那两位,不论哪一个生了不悦,要给冒头的小鞋穿,难道龙椅上那一位,还能为着一点小事给自己出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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