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如今又无其余人丁,只一个要出嫁的妹妹,将来还不是我当家做主?上一回娘说他为了妹妹特在家看顾,如今想来,虽是小题大做,却也看出这个人十分体贴,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对妹妹都这般好,对妻子,还不晓得会有多好,我只要好生经营了,未尝不是一桩好亲。待得那小妹出嫁,家中只有我一个,他除了体恤我,还能体恤谁呢?”
说到此处,钱芷的脸不由得一阵发烫。
不是对着自己亲娘,实在再说不出这样不害臊的话。
自家女儿这样说,又是这样一副脸面,钱孙氏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她这是春心萌动,女大不中留了。
杨义府那一边是不成了,这事自然不能同女儿说,现下只剩顾延章同郑时修,两两相较,单从个人看,无论性情人品乃至文章,的确是顾延章比较好,只他这经历非同常人,也不晓得以后会怎样。
还是要再好生探一探,只要不是那等热血冲头的性子,倒也还能凑合谈谈。
钱孙氏抓好了主意,抬头看一眼女儿,对方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等着答复,她叹一口气,道:“你自家选了人,若是将来日子不好过,可不要回来找我哭……”
钱芷待要点头,听她这样一说,复又有些忐忑,半日才迟疑地应了一声,道:“娘同爹爹也再帮我瞧一瞧……”
钱孙氏忍不住重重地剐了她一眼,道:“养个女儿,真是来讨债的!”
嘴上这样说,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钱孙氏怎么可能不上心,她想了想,又道:“除了顾延章,还有那郑时修,你也看一看,这是一个六角俱全的,虽然家世差,又有一堆子穷亲戚,可也是个出挑的,不像顾延章那样伶仃……你看他那一篇文章,只晓得喜欢,不晓得文乃心声,他时时念着北蛮,说不得那一日当真有了战事,自己便莽然上阵,一个不好,他倒是全了名声,只苦了家小……”
钱芷低低应了一声,一面感于其人文章中的大义,一面又想,若是真个成了自己丈夫,还是不要上战场的为妙。只是不晓得到时候劝不劝得动,又要怎生劝才好。
母女两聊了许久,一个是心疼女儿,一个是惑于婚事,都是满腹心思。
待得次日,果然钱孙氏打点东西,递了帖子去柳林氏门上。
柳林氏受钱孙氏之托,特去问了一回顾延章,当时便得了他的自白,只苦于事主不在家,早候她久矣,此时两人见了面,略略寒暄,又聊几句闲话,她便直言道:“上一回你说的那一桩事情,我已是问得清楚,那顾延章在延州已有婚事,说是早早便订下了亲,如今只等着回去找了人,就要走六礼。”
钱孙氏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只觉得仿若劈头倒下来一泼凉水,浇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可能?!
那顾延章才十五岁!
他可是早早就逃难来了蓟县,听说考进良山的时候,才十岁出头,往前倒推,在延州不过是个垂髫幼儿,哪有人这样早说亲事的?!
他爹娘是疯了吗?!难道不晓得男子入了学,下了场,得了官身,依次进阶,都能提升身价,说的亲事层次便全然不同!
果然商户人家,见识就这般浅薄吗?!
第64章 消息
钱孙氏呆了片刻,很快便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连忙追道:“回去找到了人?这是说,定亲的那一户人家也是延州的?”
从前不觉得,此刻晓得那顾延章有了主,钱孙氏倒是生出满满的不甘来。
哪有人定亲这样早的!
这个消息,简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所有盘算,所有心思,都付诸东流。
没了顾延章,难道只能选郑时修?!
虽然文才上佳,可他出身那样差,还恃才傲物,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归宿!
柳林氏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便道:“听说是那一户也是延州的,两家早早定的亲。”
钱孙氏琢磨了片刻,慢慢地问道:“这话原有些诛心……只是当日延州被屠,全城或死或逃,没了十几万人口,那顾延章也是全家都遭了难,单他兄妹两个逃出来……他又怎么知道原来那一位的下落?万一……”
她并没有把话说全,这话也不能说全。
含糊暗示可以,真要说了出来,当真是诛心之论了。
虽然没有说完,柳林氏也一样明白了她的意思,迟疑道:“我倒没往那一处想,我听延章的口吻,倒是十分确定那一位未婚妻仍在世间……”
钱孙氏又道:“他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延州被屠,十死九伤,那一位未必还……就算幸而得活,此刻十有八九也不在延州了。若是一直没个下落,难道那顾延章就一直找寻,再不成家了?”
她还有一句更诛心的话没有说出口。
她是听说过丈夫说起战时场景的,一旦打起仗来,惨状无法描述。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北蛮屠城,除了死,势必还有伤。
延州城内的平民,残疾、毁容、受伤的应当不在少数,还有那被糟蹋的可怜孩子,直被掳走,哪里寻得到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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