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对方搭了话,他便回道:“一人五百文!哪里寻得到这样好的价,去晴明楼里头包个雅间,少少也要二两银子起,加上茶水吃食,怕是五两也打不住,虽说您也不看中这一点钱,只是眼下这般匆忙,玉津园又不给进去,旁的地方仓促间也寻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看得到里头,倒不如跟着我一处来罢!”
南熏门外比肩继踵,人声喧天,几处地方数一数,竟是成千上万人集聚与此。
很快,本就鼓噪不已的人群里头又爆发出一阵喧闹声,人人往右边转过头,想要挤上前去。
只见从远处驶来一二十辆四马齐驱的马车,车身乃是大且空的木笼子,里头关着脚上套着镣铐的巨兽。
有人高声叫道:“快看,白象!”
另有人笑他:“你怕不是瞎了眼!那哪里是白色!”
木笼子里头的大象象身呈灰黑色,仿佛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与玉津园中往日能见到的西域进贡的白象全不相同,也与坊子里头的用来杂耍的温驯大象不同,只这短短的一段路,不知是被周围围着追上来看的百姓激怒了还是怎的,好几头都在大笼子里头左撞右,差点把马车都给掀翻,又从鼻子里低低高高的示警“哞”叫,其中饱含着凶悍之气。
挤上前去的百姓好险被半翻的车厢给压倒,听得那大象嗷叫,声音可怕,直直要钻进耳朵里头一般,人人吓得连忙往后退。
护送马车的护卫们赶忙上来将人群驱散,又把车身给扶得正了,急急往玉津园中驶去。
众人簇拥着往前跟,又不敢凑得太近,又不舍得离得太远,直到象车彻底进得园子,百姓们才又涌回了原来的位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那便是交趾的战象罢?果然同京城里头杂耍的不一般!”
“打仗的,同给你耍的,能一样吗?你瞧见那眼睛没,铜铃一样大,比那强盗还凶,那才是真正野兽,瞪着你,像要把你吃了,好生吓人!”
“噫!那象头同山一样高大!这要怎的打?!”
“一头还罢了,我听说他们说,交趾的象阵一次能有成百上千头,若是一齐扑过来,压也能把人压成肉泥啊!”
一群人议论纷纷,忽的听得有人叫道:“快看!那是不是内殿班直!”
他才叫得出来,已是见得前头靠得近的人纷纷矮了下去,跪倒一片,又响起一阵阵的山呼之声,只听得“万岁!”、“陛下!”不绝于耳,几可震天。
郭世忠一面带着众臣从玉津园中上前相迎,一面在心中腹诽这些个百姓吃饱了撑着没事做,闲得发慌了,才个个聚在此处。
赵芮很快下得御驾,他免了臣子的礼,却是抬头四处环视了一圈,对着其中一人召道:“顾卿!”
顾延章几步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已是听得赵芮又道:“象阵在何处?”
一群人带着数百名禁卫往前行去,很快便进得一片校场当中。
校场里头用木栅栏扎扎实实围了七八围,外头又有禁卫圈守着看护,层层把守。
等到赵芮落座,数十名官员也各自归位,终于有人牵着大象走近了校场里头。
顾延章站得离赵芮并不远,此时便解释道:“交趾象阵一场少则出动三四百头战象,多则出动五六百头战象,战象皮糙肉厚,寻常弓箭刀斧不得奈何,张都监机缘巧合,生擒了战象二十头,尽皆在此了……”
他话刚落音,便听得校场之中一阵喊杀声,一队两百人的禁卫冲得进去,直直对上了二十头大象。
顾延章已是又道:“交趾多山林,象阵多在丛林之中,神臂弓不好施展,亦不好瞄准,只能兵卒近身之后,方可对敌……”
赵芮一只耳朵顾着听顾延章说话,一只耳朵顾着听场中人声、象鸣声、厮杀声,只恨自己耳朵太少,恨不得再生两只出来,眼睛更是被校场中的对战引得目不暇接。
数十步外,场中地面上满是横亘的树枝、树干并各种障碍,两百名禁卫,或持刀,或执斧,或手中托举神臂弓,或身后背负弓箭,分为四队,持刀斧的掩护持弓箭的,正要上前引开大象的注意力,给后头神臂弓手留出瞄准的时间。
校场在玉津园中占地已经算不小,可禁军与战象距离的位置并不远,对于训练有素的战象而言,从头跑到尾,也不过是一会功夫罢了。
当二十头战象同时奔腾起来,对上往前冲杀的禁卫兵时,当真是气势汹汹,煞气冲天,赵芮坐在几十步开外,已是觉得地面在摇晃。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双手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太快了!
看上去如此笨重的畜生,跑起来怎的会这样快!
当真如同闪电一般!
当场外的赵芮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快的时候,场中迎战的禁卫又如何能反应得过来。
幸而众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又是日日训练,不曾松弛,个个都称得上武艺出众,当此之时,纵然也被碾压过来的象阵吓了一跳,却也没有全然投降,只是神臂弓是来不及瞄准了,只得用刀斧上前砍杀。
这一回,纵然赵芮不在场内,也察觉出形势不妙起来。
看着只是一条粗肉的象鼻,轻轻打在禁卫身上,那人便把兵器掉在地上,捂着伤处惨叫,那战象抬起腿,一脚还好没踩在人身上,却是踩在了泥土地上,留下一个足有一存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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