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本来还有些迷糊,听得她这一句,顿时清醒过来,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漏刻,居然还不到寅时,再抬头往窗外,东边太阳连半条圆边都不曾冒出来。
她心中虽然奇怪,胡权毕竟是顾延章的上官,再时间尴尬,既是来叫,就没有不去的道理,正要回头,忽觉身后微动,果然顾延章已经醒了,口中含糊问道:“怎么了?”
***
顾延章踏进胡府的时候,外头不过晨光熹微而已。
会客厅里还点着蜡烛,胡权站在大厅正中,明明一旁就是交椅,他却没有坐下来,而是团着双手在椅子面前走来走去,等到听得动静,连忙急急上前问道:“延章,昨日你在宫中,太后可有问及李程韦杀妻杀母的案子?”
顾延章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了?”
胡权没有正面回复,又问道:“你昨日出宫之后,不在提刑司,却是跑到哪里去了?”
他这话十分莫名,口气中夹着三分不悦,仿佛对面那人出了宫却不在提刑司中,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
顾延章并没有放在心上,回道:“京中正在修渠,秋日雨水太多,道路多有坎坷,又兼那松巍子前几日半路遭害,城中议论纷纷,正巧昨日天波门那一处好似出了什么事,守卫要去衙门回话的时候正撞上我,我便顺路去了一趟金水码头。”
语毕,又补了一句道:“可是昨日提刑司中有什么急事?”
修渠乃是提刑司分内之事,顾延章此行本是正差,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然则胡权听了,面上却是越发的难看,他跌足长叹道:“李程韦、陈笃才二人被大理寺提走了。”
顾延章倏地一下抬起了头,只觉得这消息来得莫名其妙,急问道:“两人案子尚未落定,也不曾结案,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大理寺接管,怎么会这般忽然被提走?”
当日他审李程韦,虽然证据并非确凿,对方却也不能自证清白,此后便被收押在监,以待审问。提刑司反复讯问未果,因事涉人命,未得供认,便向有司申请用刑。
纵然那李程韦是个狠角,可重刑之下,到底供出不少东西,结合实证,虽不能将他钉死,却也多少能下判定罪。只是此案拖拉了许久,又因主犯牵扯出不少朝臣,顾延章早向先皇赵芮禀过,且等他回复。
而今赵芮一死,无数事情堆在一处,中书忙于新帝人选,张太后更是焦头烂额,不仅李程韦,便是陈笃才的案子,也只好暂时搁置。
第777章 改变
胡权道:“李家人说动了成国公夫人,又请了靖国侯,昨日带着一干人等进宫向太后说情,正好我被孙参政唤去问事,下了衙之后,又在他府上待到二更天才回,你也不在,提刑司中只有姚坚一人……”
“太后着提刑司去回话,姚坚便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叫太后觉得证据不足,又认定案情复杂,昨日即刻下令着大理寺接手再审……等我得知消息,李程韦、陈笃才二人当场翻供,早被提走了。”
顾延章心中一沉。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程韦在京城扎根数十年,与不少豪门、宗室都有往来,家中更是有两名县主媳妇,虽说只是旁支,到底是皇家血脉。
他又有滔天财富,手中不知拿捏着什么东西,能请动成国公夫人、靖国侯二人,并非什么稀罕之事。
顾延章这些日子时常出入禁宫,与张太后打的交道并不少,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他不清楚这位圣人从前是个什么行事风格,可如今来看,其人雷厉风行,凡事以“实”为准,虽说胳膊肘爱往内拐,可那李程韦与陈笃才,着实称不上什么“内”。
张太后既是认定案情复杂,觉得提刑司查不下来,必定是当日殿上奏对出了什么问题。
他想到此处,问道:“公事,不知那姚坚怎么说的?”
胡权摇头道:“他只说是照常回话,我难道还能去同太后对质不成?”
按着这两个案子的情形,只要照实了回禀,决不至于有这样的结果,更何况回话的人还是姚坚。
那姚坚乃是提刑司中司事,此人在司中任官时间久,资历深,更兼才德俱佳,极得上下信重。他熟悉律法,更懂查案、审案之中的弯弯道道,口才亦是不俗,凭他的能耐,又怎可能导致这样的结果?
李程韦、陈笃才二人的案子,前者眼见就要审出结论,后者更不过因怕打草惊蛇才不敢擅动,他是怎么回话,竟会叫太后觉得提刑司不堪重任?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延章越想越觉得不对,问道:“公事昨日什么时候被孙参政唤去的?”
胡权回忆了一下,道:“约莫才过午时。”
顾延章又问:“孙参政问了些什么话,竟是要到二更天才能说完。”
胡权神色微变,眯着眼睛盯了一眼顾延章,道:“不过是些公事罢了。”
顾延章见他反应,自知此事必定不止如此,还不晓得其中究竟有些什么内情,他略一沉吟,肃声道:“此时关系甚大,还请公事莫要瞒我……孙参政请公事过去,可是在说新君之事?”
胡权原本已是有些不满顾延章插手太过,不安于己位,听得他这话,恼火道:“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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