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然番外之一碗面。
宋致然那个时候还在金陵的明志书院, 作为鹿山书院山长的儿子,他没有辜负爹爹对他的期望, 是个刻苦学习,品学兼优, 名列前茅,将来前途一片大好的有志青年。
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谢婉青,他会在明志书院毕业,做个三品官,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夫人,生下一双儿女,过上和乐却平凡的日子, 那是一眼就可看到的未来。
奈何遇到了谢婉青,一切变得未知,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好与坏……他觉得不管两人的结局如何, 他都不后悔遇见她。
若干年后,照样如此, 他从未后悔过。
七年前。
与谢婉青初见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 彼时他潇洒俊朗, 意气风发,身后跟了两个书童,刚到明志书院, 准备入学。而她做男子打扮,身份算个小厮,额上沁汗, 仍是面不改色地指引着新生入学。
她瘦瘦小小,跟几年后他将遇到的王易安是同种类型,但她最不同的一点,是比王易安多了分韧性,无论你怎样出言激怒,她就是不为所动,那种风华气度,不像她口中所说的劳苦百姓出身。
他只觉得她跟块木头石头一样冷硬,模样看着可怜,但着实唤不起他的同情怜悯之心,所以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便高傲地走开了。
她栖身书院,做她的小厮仆人,为众学子服务,经常在讲堂门外偷听里面先生的传道授业,而他是品学兼优,深得人心,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尊贵学子,两人看似毫无交集,却因为一碗面而将余生都牵扯在一起。
宋致然七岁没了娘,一直和他的山长爹爹生活在一起,爹爹平日顾着跟达官贵人打交道,对他的关心着实少了点,但他还是挺感激自己爹爹的,毕竟他爹把能给的都给了他,他当时年纪小,却也能体会到背后的爱,但照样也能体会到自家爹爹的无奈,所以他选择做一个不让爹爹操心的乖小孩,听话谦逊,进退得当。
至于他狂傲不羁的内心,没人知道,反正世人只在意他们双眼所看到的,他真实是个什么样,没人关心,也没人会在乎。
在某日半夜,他醒来后,睡不着觉,就起身,乘着月光散漫地走,入耳一片聒噪的蛙声,他的心不但不得安宁,反而越来越烦躁。
他看着不远处的膳食堂,突然就想起了儿时娘亲经常给他做的夜宵,一碗鸡蛋面,清亮的汤水里丝缕分明劲道面条,旁边浮翠绿的菜叶,顶上还卧一枚金黄的煎蛋,光是回忆起那碗面的样子,他都直咽口水。
他想吃,想得心痒痒。
于是他推门而进,也许凭自己的天资聪颖和超强记忆力,能还原得出那碗记忆中的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
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娘亲做面的步骤,他却在热气氤氲的灶台看见一碗同样冒着热气的汤面。
他快步走过去,那是一碗鸡蛋面,清亮的汤水里丝缕分明劲道面条,旁边浮翠绿的菜叶,顶上还卧一枚金黄的煎蛋。
和他记忆中,娘亲做给他的一模一样。
碗沿上一双湿滑的木筷,那是才在水里浸泡洗过的木筷。
他环顾四周,灶房里没人,不知道是谁做了这碗面,面摆在台子上,仿佛是精心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最后再扫视了一遍屋子,仍是没人。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端起那碗热乎的面,在简陋的木桌前坐定,他毫不迟疑地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汤,明明那碗面除了薄盐没加其他什么特殊的香料,明明就是那么普通平淡的味道,一口汤下去,却让他的心口暖暖的,跟十多年前吃过的娘亲做的面一样窝心。
说不出什么滋味,面还没吃完,脸上倒是两行清泪顺势落下,当身后传出声响的时候,他诧异转头望过去,脸上泪痕没来得及擦掉。
谢婉青微愣,看着那个人如此伤心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她不禁开口:“我做的面有这么难吃?”
宋致然被人抓到偷吃本来就很难堪了,却没想到她还问出这样的问题,那怀疑中带着不解的表情……虽然面很好吃,一点儿都不难吃……
但出于此时所处状况的特殊,夸奖的话他实在说不出。
他尴尬地张了张嘴,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莫不是个哑巴?”
“我不是哑巴,吃了你的面,不好意思,这是点银子,就当补偿你,希望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宋致然从腰包里掏出银子,往桌上一搁,站起,就往外面走,表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步伐凌乱,急匆匆。
或许是肚子吃得太饱,他脑海中总是冒出那两句质问他的话——“我做的面很难吃?”“你莫不是个哑巴?”
死睁着两只阴鸷的眼,他一夜无眠。
再见到谢婉青的时候,她被几个纨绔子弟拦着,逼到墙角,出言挑衅,说她一天到晚摆着副死人脸,让他们看了觉得很丧,只要看了她的脸,哪怕是仅仅一眼,接下来就会倒霉一整天,他们想让她滚出明志书院。
带头的那个是金陵出了名的恶霸,叫张天霸,“声名在外”。他爹在朝里当二品大官,平日里狐假虎威,没少欺负黎民百姓,长得是虎头虎脸,一副莽撞蛮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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