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枯坐了许久,终是起身,找了一家彻夜经营的酒吧,吧台一旁灯光暗淡的位置坐下,一个人低头喝闷酒。
这个光景已经错过酒吧最热闹的鼎盛时,三两个人凌乱地坐在相隔很远的位置,互不打扰,调酒师和服务员正处于一夜中最倦怠的时期,眼神迷蒙。
顾初旭不知自己在这呆了多久,酒吧天亮打烊,他迷迷糊糊摸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小半个小时后,尹特助出现在门口,看见顾初旭醉醺醺的模样愣半天,真是许久没见过他如此,再瞧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淤青,又愣了愣。
尹特助仔细想想,好像也就在省外有段时间,顾初旭爱喝酒,又逢酒必醉,回山东出差那段日子,短短没几日,回来后就开始抽烟。
对于烟酒这些东西,尹特助本人看得很淡,大老爷们,有几个不抽烟不喝酒的,那时顾初旭是个例外。他身上没有那些纨绔公子哥的不良嗜好,跟平常的家教有关。
不过就算曾经再是个矜贵的男人,后来也沾染了烟酒这等不良习气。
他扶起顾初旭往外走时,顾初旭还没彻底昏沉,拉住他的手腕,扶着这人上车,车子刚走了一半,这人却忽然问:“老尹,如果你辜负了一个女人,要怎么弥补?”
尹特助思忖了几秒,“那要看看怎么辜负,还要看喜欢不喜欢,不喜欢的女人拿钱弥补,喜欢的女人……以后好好对她。”
又道:“这世间有个债叫人情债,钱债好还,人情债不好还,更不要说情债。”
“是,男人大多如此认为,”顾初旭靠着椅座,沉默了会儿才道:“送我去医院。”
嗅到身上的酒精味,改口又说:“先送我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尹特助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前方红绿灯路口打方向盘调头,直奔市他家中而去。
到那天色还有些早,东方是青色的鱼肚白,医院走廊静悄悄,还不到上班瞧病的时间。
顾初旭给梅英女士打了通电话,让她再送些补汤过来,挂了电话才进病房,一声不吭坐在冯清辉床头前。
她睡得并不安慰,他刚坐下不就,眼前人便悠悠转醒,眨了眨眼眸,表情平淡地从他脸上掠过。
她嗓子干涩,抬手去拿水杯,男人先了一步,“我来。”
他站起到床头边热水器接温水,帮她调好床头高度,垫上枕头,水杯凑到嘴边时,冯清辉偏头躲开,“我自己来。”
顾初旭垂眸看着她没说什么,静静等她喝完水才开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去买?”
冯清辉余光扫他一眼,“喝酒了?”
“能闻到?”
她眨了眨眼睛,端着杯子不说话,顾初旭从她手中拿走水杯,看着她,终是问:“你为什么认下没做过的事?”
“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吴宇泽。”
冯清辉盯着医院被褥上的花纹,“我那时只想离婚。”
顾初旭在这呆了一上午都没走,期间梅英女士倒是来了趟,她百忙之中,时刻惦记着冯清辉,这一点让她备感荣幸。千百年来不曾有的荣幸。
今日把鸡汤换了别的补汤,还带了个月嫂,顾初旭先前吩咐尹特助请的,一并跟着过来。
冯清辉受不了这等荣宠,生育这等大事,更不想他们太早自作多情。
他终于找到单独相处时间,坐在一旁,“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彼此坦诚。”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坦诚与不坦诚?”
他好似没听到她说什么,兀自解释:“知道你跟吴宇泽在一起当天,我回了南山市,不久认识了她。当时以为你早就释然,过的挺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冯清辉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初旭左右想了想,眉宇皱的很高,“短信里的内容,我真记不太清,也没什么印象,真的。”
冯清辉盖着消毒水味的被子,眯着眼看向阳光,轻轻眨动着睫毛依旧不说话。
她盯着一束光柱,看见无数细小漂浮的微尘,小时候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特别惊悚,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她就想,那么污浊的空气,让人怎么存活。
想到这,她淡淡笑了笑,“那你们现在还在联系?”
“从那晚跟你在一起后,第二天我就坦白了……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包括这次,我也从没见过她。”
“她对你很好吗?”
他皱着眉看她,许久才低声问:“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不谈?”
“为什么?”
“因为我回答不回答,都是错的。”
冯清辉自嘲道:“大多数女人都会好奇,说好了不闻不问潇洒走人,可又时刻忍不住窥探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相处的细节,心里做一番比对,这一点大概跟你们男人不同,男人一般不喜欢提对方的每任男人……”
顾初旭不说话,甚至不看她,微微低头,闭了眼,单手抱住胳膊,右手的食指中指并着,在眉头往上一寸与鼻梁间来回磋磨,时不时捏住眼角,挡住自己的双眼。
“你为什么有女朋友还跟我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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