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焚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好，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到邱燚的另一个人格出现了。
问没法问，联系也没法联系，甚至连找都不知道往哪里找，就算知道她就在身边的这个身体里。那也丝毫不能改变她没有出现的事实。
实际上，蒋焚不知道的是四火这几天来过一次学校，就是给邱燚报名朗诵比赛的那个下午，而那天他恰好出去参加竞赛，完美错过。
小结巴总不会参加朗诵比赛，应该是她来参加。蒋焚这样笃定，所以才过来当观众。
时钟的分针渐渐靠近十二，评委老师轻咳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相关规则和标准已经在大屏幕上写得清清楚楚，并且也之前交待过，所以学生们都非常自觉，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小教室里，参赛的学生一个接着一个被叫出去，邱燚感觉背上凉飕飕的，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冷汗已经将衬衣浸湿。等待的时间越长，叫号越临近十三，她的手指颤抖得越厉害。
轮到她时，老师连续叫了三声，她才回过神，慌慌张张站起身的一刹那，眼前发黑，差点摔倒。
“你脸好白，没事吧？”叫号老师关切地扶着她问。
邱燚咽了咽口水，勉强道：“没事，我没事。”
“那你去吧，下一个就是你。”
她的背部被老师轻轻一推，站到关闭的阶梯教室门前，可以隐约听到室内朗诵者声嘶力竭的呼喊。
邱燚的脑子混混的，分辨不出来读得是哪首诗，只是怔怔地想：他为什么叫得这么惨？
好像过了十几年那样久，也有可能只过了一分钟，十二号推门出来了，他好奇地看了邱燚一眼，转身回到小教室里。
阶梯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只能听见三位评委低微模糊的交谈声。邱燚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朗诵稿，不敢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
大概过了五分钟，里面终于再次传来声音。
“十三号，邱燚，请进。”
第11章
邱燚伸出手去推门，却发现从手掌到胳膊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触摸到门板却推不开，她闭了闭眼，深深呼吸，而后憋劲猛地一推。
门咯吱一声开了，邱燚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评委老师和所有观众将目光投向她。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教室前台的最中间，每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腿软得站不住了，但下一步还是踏了出去。
“评委评委老师好。”邱燚不自觉地重复了两遍，呼吸变得很粗重，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她干巴巴地咽了口气，继续说：“我的朗诵诗歌，是海子的，《以梦为马》”
评委老师打量着她，互相交换眼神，而后中间的评委点头道：“开始吧。”
这句话像是讯号，邱燚的额头刹那间涌出密密麻麻的细密汗珠，在她读完题目的那一刻，汇聚成流，顺着脸侧流到下颌，啪嗒一声落到朗诵稿上。
汗迹在诗歌的字里行间洇开。
结结巴巴地读完了前两行后，邱燚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不敢看评委，也不敢后排的同学们。
评委们的眉头轻皱着，脸色有点难看，不太明白怎么读诗能读成这样，还要报名参加比赛，不是浪费时间么？
“此火为大——”
读到这句，邱燚鼓起勇气抬头，发觉熟悉的身影就坐在第五排的侧边，正眼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四火！
少女穿着单薄的春衫，围了两圈蓝色围巾，将眼睛以下遮得严严实实，但邱燚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四火投射过来的目光，以及对方微微点头的动作，仿佛瞬间给邱燚注射了能量。
压在心脏的大石坍碎成灰，邱燚顿时心头一松，出口不再断断续续，开始读得通顺流畅。只要一与四火视线相接，邱燚就感觉到自己的勇气倍增，可以无视周围的一切人，不管不顾，沉浸在诗歌里。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诗歌的尸体——千万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读完时，邱燚脸颊通红，浑身发热，先看了四火一眼，露出腼腆羞涩的微笑，而后向评委老师鞠躬，退出教室。
朗诵比赛继续进行，在二十一号结束后，中途休息十分钟，并公布上半场各个学生的成绩。
毫无意外，邱燚的评分极差，就算后来读得还可以，但前面的表现实在太扣分了，评委老师并没有给予任何的仁慈。在二十一个人里，她的分数倒数第二，都不用再看接下来的下半场，就知道肯定没希望进复赛。
读完分数后，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走了一半。四火离前门比较近，混入人流中走出，蒋焚并没有发觉她。
蒋焚面沉如水，心情极差，浑身都弥漫着带刺的阴郁和戾气。
从邱燚一踏进教室的那一刻，他就察觉站在台上的那个并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小刺猬一样的邱燚没有出现。
她怎么回事？不打算出现了？
蒋焚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的烦恼，但偏偏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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