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还问过一嘴。
明明,她都告诉过他外婆干出过火烧厨房的事,所以不得不防。
可他脑子里没这跟弦。他没有跟外婆朝夕相处,不会草木皆兵的把一切火源都放到她不会碰到的地方。
他更想不到,他的打火机会落在纪安宁家里。
昨天,闻裕还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人生的最难之时。
今天,他才知道,最难之后,还有更难,低谷之中,还有更低。
他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走到纪安宁的床边。
纪安宁没看他,她盯着天花板,目光空洞。
她本来是一个,在艰难的生活下,依然倔强地、用力地、积极地活着的姑娘,浑身都透着活力。
现在,那些活力、生气,全都不见了。她的生命力,仿佛都被外婆带走了。
闻裕痛苦得想撕扯自己,想狂躁大叫。可他看到这样的纪安宁,知道他不能。
纪安宁倒下了,他就不能再倒下。
他们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站直,不能都趴下。
闻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上纪安宁的额头,轻声说:“医生说你没什么,就是得回家好好休息。你能起来吗?还是在这里继续躺一躺?”
纪安宁投给他无神的一瞥,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闻裕扶她坐起,给她穿鞋,拉她下地。
纪安宁脚一着地,腿就一软,差点摔倒。
闻裕抱住了她,发现她浑身都绵软无力,走路都困难。
闻裕一咬牙,俯身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走,我们回家!”
第80章
纪安宁是被闻裕抱回家的。
这个家不是闻国安和程莲住的那栋大宅,是闻裕自己的住处。
地处市中心,有名的富豪社区。私家电梯入户,掌纹门禁,声控感应照明。闻裕喊了声“开灯”,灯光便随着他的脚步,由暗到亮,缓缓地、次第地亮了起来。
不会一下子刺眼。
空间非常开阔。闻裕曾说过,纪安宁整个家,没有他的卧室大。
很多次,他百般诱惑她跟他回家。纪安宁很清楚他想干什么坏事,坚决不让自己羊入虎口。
她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闻裕的住处。
闻裕抱着她穿过宽阔的厅,将她抱进卧室,放在自己的床上。
屋里的温度很高,纪安宁穿得太厚,闻裕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她:“换个衣服躺一下吧。”
纪安宁于是慢吞吞地脱衣服。动作粘滞,像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年人。
闻裕也不催她。
倘若他不经历昨天和今日,大约也不能完全体会她的心境。可就这么巧,他和她一先一后地经历了亲人离世,身边巨变。
此时没有谁能比他更懂她的感受了。
世界天翻地覆,灵魂抽离,身体完全没了力气。
闻裕伸手帮她拉袖子,脱下了上衣,又给她把裤子扒了下来。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微凉,纪安宁蜷缩起身体,抱住双腿。眼前一暗,闻裕抖开了睡衣的上衣,披在她的衤果背上。纪安宁伸出手,套上了袖子。
闻裕的上衣太大,袖子长长,下摆也长长。闻裕便把睡裤扔到床尾凳上去,让纪安宁靠在靠枕上,给她拉上薄被盖住腿,问:“要吃点什么?”
纪安宁的头微微动了动,算是摇头。可她的胃发出一阵响动。
闻裕问:“能说话吗?”
纪安宁一动也没动。
不能说,更不想说。
闻裕叹了口气,说:“你先躺一会儿。”
闻裕去了厨房。他虽然不怎么开火,也有些食物。
他弄了碗水果味麦片,吹凉了给纪安宁端过去,喂到她嘴边。
纪安宁目光呆滞,饭喂到嘴边,勉强张开嘴吃。吃了几口,不再张嘴,也就吃了不到小半碗。
闻裕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用纸巾给她沾了沾嘴角。然后默默地握着她的手,很久都没有说话。
可闻裕知道,有些事逃避不了,迟早要让纪安宁知道。
“安宁,有个事必须告诉你。”他握着纪安宁的手,艰难地说。
他太用力,纪安宁的手感到了疼痛,她抬眸,茫然地看着他。
“起火的原因找到了。”闻裕咬了咬牙,说,“我……我的打火机,落在了你家里……”
纪安宁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里他话里的含义。
她的手骤然一紧,指甲掐进了闻裕的肉里,眼睛直直地瞪着闻裕,身体发抖。
闻裕不敢抬眼睛看她。
他咬牙说:“安宁!你打我!你骂我!都行!”
“你……”他鼓起勇气抬眸,求她,“你说句话。”
但纪安宁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她的手失去了力气,放开了他。
她倒下去,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仿佛胎儿,捂着脸哭泣。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啊啊”的难听的声音,像濒死的兽类。
闻裕心中绞痛。他紧紧抱住纪安宁,哀求她:“安宁,安宁,你说句话,求你说话……”
纪安宁以嘶哑的“啊啊”声回答他,她的身体哭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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