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宁说的这番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闻裕垂下眼眸,又抬眼,问:“假如有别的世界,别的世界里的我,会对你好吗?”
纪安宁问:“你没有梦到过吗?”
“没有。”闻裕承认,“只梦到过我说的那些,还有,梦见我爸在羁押的时候,脑溢血了,人没了。”
原来如此,所以前世,闻裕入狱,没有人能替他奔走。
闻家本就人丁稀少,老的死,少的判刑,闻家……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纪安宁终于又解开了一个困惑已久的疑问。
她说:“别的世界的你对别的我好不好,对你和我有什么意义呢?”
闻裕其实只是提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答案无非“好”或者“不好”。如果他对她好,只要直接回答就行了。
可纪安宁没有回答“好”。那么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闻裕感到无法置信。
为什么,他会对她不好?
纪安宁轻轻叹气。
“真的,没意义的。”她说,“别去多想。”
闻裕抿了抿唇,问了另一个问题:“我梦见我成了杀人犯,我杀的……”
他的瞳孔黑得像墨。
他的声音冷似寒冰。
“是他吗?”
一个“他”字,闻裕和纪安宁都知道指代得是谁。
闻裕既然梦到过银海酒店天台上的事,就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谁害死了她。
纪安宁没有回答,但闻裕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睫毛微微颤抖。
闻裕把纪安宁抱在怀里,亲吻她的发顶,轻声问:“他想对你干嘛?”
“别问了,闻裕。”纪安宁踮起脚,伸手紧紧搂住闻裕的脖颈,把脸埋起来,颤声说,“你不许!不许因为我做任何出格的事!不许因为我把自己搭进去!绝对不许!你快答应我!”
她的身体也在颤抖。
【那如果你杀了什么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能不被抓到枪毙吗?我是说假如。】
闻裕想起来了,关于杀人这件事,纪安宁在很早之前就问过他。
在他的梦里,很显然,他非但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还被加重制裁了。谁都知道,现在的死刑,鲜有立即执行的,大多都缓刑了。
所以,这就是她怀揣着一切的秘密,从来什么也不说的原因吗?
这么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纪安宁,原来一直在保护他吗?
闻裕眼睛酸涩。
他搂住纪安宁,轻轻的抚她的背心。
“我答应你。”他许诺说。
我答应你,不把我自己搭进去,闻裕心里说。
“那些都是梦。”纪安宁最终是不肯承认,“梦都是没有意义的,别再做那些梦了。我们又不活在别的世界里。我们活在当下。”
闻裕问:“那现在,眼前,当下,你……过的好吗?”
纪安宁觉得这是一个傻问题。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好呀。”她说,“我有你啊。”
这句话,终于抚慰了闻裕的内心。
他的眸子变得明亮起来,没有像另一个世界里那样比夜还黑。
当他们熄了灯躺下睡觉的时候,闻裕搂着纪安宁,问她复习得如何了。
纪安宁说:“我觉得应该还可以拿到奖学金。”
闻裕说:“好,那等考完试放假了,我们去旅行。”
他侧躺着搂着她,轻轻摩挲她微凉的手臂,问她:“你想去哪?”
无论是哪里,他都可以带她去,南极也好,北冰洋也好,都行。天涯海角,都去得。
纪安宁仰躺着,望着天花板,沉默很久,说:“我想去首都。”
闻裕:“……”这是个他没想到的地方。
“为什么?”他问。
“小的时候很想去,可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那个爸爸很少能见面。外婆抚养我长大,她年纪大,我年纪又太小。她一直都说,等我长大一些,长到十五岁,就带我去首都,看升旗。”纪安宁轻轻地说。
闻裕想起来,纪泰和卷款跑路的时候,纪安宁还没有十五岁呢。
纪安宁问:“广场那里,能洒骨灰吗?”
闻裕叹气:“不能。”
纪安宁又问:“那城楼上也不能罢?”
闻裕摸了摸她脸颊,说:“咱们偷偷带一点,偷偷洒。”
纪安宁叹气:“算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知道吗?我从网上看到,可以用亲人的骨灰做成项链坠。我回头去做一个,戴在身上,然后戴着去首都,去看广场和城楼!这样外婆就算也看见了。”
自外婆去世之后,闻裕和纪安宁都尽力避免提及她。这竟还是从那之后,纪安宁第一次又提起她。
闻裕眼睛酸酸的。
时间或许会渐渐抚平伤痛,可并不会让人忘记至亲之人。
她不提,可她一直记在心里,永不会忘。
“可以做钻石的。”他说,“我在网上看到过新闻。回头我们去做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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