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师的府邸,怎么可能?!”人群里发出的惊叹声打断了程乐的叙述。
首当其冲的是江云山。作为一名相声演员,他对梁宝生的了解应该比这里的人都多,因为他的授业恩师叶文丙就是梁大师的徒弟。虽然和师父闹翻了,但他的内心深处,相当看重自己乃梁宝生徒孙这个身份。
梁大师当年的辉煌以及人们对他的敬仰,令江云山望尘莫及。相声这门艺术从祖师爷穷不怕传到今天,出过不少大师级的人物,梁宝生便是其中之一。
江云山听师父说过,大师的晚年过得并不如意。因为赶上了□□,艺术家们的境遇都比较凄惨,有的抓起来□□,有的在乡下放牛。梁宝生算是幸运的,并没受到特别不公的待遇,不过也说不了相声了。不但解散了相声班子,还落了一身病。大师病逝的时候,留在身边的弟子屈指可数。叶文丙当时跑到外省做生意去了,大师下葬那天,他都没能赶回来吊孝,送师父最后一程。
叶文丙讲过很多梁宝生的奇闻逸事,也讲过大师走得匆忙,偌大的家业归了政府,弟子们一分钱也没落着。政府居然把梁府转给韩国商人,进行商业开发——这是江云山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了。
余梁感同身受。同样认为韩国商人利用梁宅开发赚钱,玷污了梁大师的声誉。因为他和梁大师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昨晚和母亲通电话,他提起曾去曲艺团拜访叶文丙一事。
“我没听错吧?”母亲讶异。
“不会!叶文丙记得你,挑着大拇指说你是当年团里的一支花……”
“他是这么夸我的吗?”母亲的声音略微颤抖。
“他不但夸了你,还唱了一段《探晴雯》呢!不过,他没你唱得好听。”
母亲莞尔一笑,告诫儿子:“以后见到老叶,可不能直呼其名了!”
“对,我应该喊他老伯!”
“也不能喊老伯,你得叫他师伯。”
“师伯?”余梁不解。
“你有所不知,为娘和叶文丙同是梁宝生的弟子。他比我入门早,排行老四,我排行老七。我的艺名叫‘小彩虹’,是大师门下唯一的女弟子。”
“原来如此!”余梁惊叹,“这么说,你的‘梁’姓也是来自梁大师了?”
“没错儿。”母亲叹了一口气,“为娘从小父母双亡,无名无姓,你师爷不仅赐了我艺名,还允许我姓了他的姓,视我为亲生女儿。为了纪念他老人家,我在你的名字里加了个‘梁’字。所以,余梁的‘梁’不是栋梁的‘梁’,而是梁宝生的‘梁’……”
余梁恍然大悟。
踩在仙鹤山庄的青石板路上,余梁打量着眼前古朴青秀的房舍。这里曾是母亲拜师学艺的地方。他想象着母亲当年一手拿着御子板一手扬起鼓楗子嗵嗵轻击牛皮鼓学唱《剑阁闻铃》时的情景——
母亲朱唇轻启,开口唱道:“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
余梁身后,老文头忿忿不平地问娇娇:“闺女你说,政府把梁大师的祖宅卖给外国人,让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是不是很欠考虑?!”
“这个嘛,”娇娇想了想说,“他们考虑的是经济的增长,没有考虑像老爹这样的相声迷的心声。”
“所以我气愤!我替梁大师的后人鸣不平!”
“梁大师不是没后人了吗?”
“虽然他没有子嗣,但有那么多徒弟呢!政府卖宅子的时候,起码通知一下他的徒弟们嘛!唉,真是的!”
“看把你气的!”娇娇不理解,“跟你又没有一分钱关系。”
“老爹就是看不惯世上的不平事!”老文头耍起了小孩脾气,昂首挺胸,不再理睬任何人。
“各位走累了吧?”程乐引着众人穿过一个月牙门,来到一处院落,“看看,这四合院整的,真叫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今天咱们就住这儿了。”
院里一共八间房。程乐和王荷一间,余梁一间,黄曼和方真一间,娇娇和小赵一间,老文头和李乔一间,小新和阿美一间,江云山和徒弟一间。最后一间空着,可以自由入住。
程乐把钥匙分给众人,轮到李乔的时候,悄声对他说:“兄弟,那间空房是哥哥为你准备的。跟一个老头子有啥好睡的!把握机会哦,小新就住你隔壁……”
李乔满脸通红,大为窘迫。
黄曼接过钥匙的时候,方真一把夺下,酸溜溜地说:“我可不想和你睡一张床上,哪怕睡了,夜里准得被吵醒,因为你铁定要离开,有人为你留着门呢。呵呵。”
“我和余梁还没到那一步呢,我们只是——”
“别装大尾巴儿狼了!”方真心酸地开着玩笑,“晚上真不过去,吃亏的可是你啊!同时害得余大帅哥独守空房,再弄出点什么事来,你罪过就大了。”
“我……”黄曼羞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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