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乍破,荒原、雪山逐一从朦胧的灰暗中完整展现而出。
一切都变好了。
连胜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我们很好。”
话音刚落,微风中传来咔擦一声脆响,就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他一阵心慌,警惕地扫视四周环境。
只见不远山腰的积雪裂出一条犹如天沟般的巨大缝隙,上方的雪体失去支撑,整片塌陷,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滑动下来,最终形成了雪崩,正朝着他们所在方向涌下。
……
灾难突如其来,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根本不够逃生,被黑暗吞噬的一刻,连胜只觉被卷入滚筒洗衣机似的,一阵天旋地转的搅翻,冰雪疯狂侵入他的口鼻眼耳。
短短几秒,他经历了人间地狱。
万幸得是他当时站在雪崩边缘,被冲下高地后,就不再被推着滚着前行了。
当他艰难地从雪里伸出头,剧烈咳了几声,将塞满嘴的冰雪吐了出来,重见天日的一刻,他不由深呼了一口气。
可他没有过多时间庆祝自己劫后余生,心里想着是秦姜白的安危。
他的浑身因紧张焦急而肌肉抽搐着,胸口更是像被压了巨石,疼得无法呼吸。
他瞪大眼睛,四处找人,没有戴护目镜,雪光刺眼,他本能地闭一下眼睛又使劲睁开。
然而,一场雪崩将地形改变,周围变得十分陌生,他看不见那个岩石缝隙了。
“秦姜白!”
他吼了一声,咬破发白的唇,不顾浑身散架的疼痛,从雪里爬了出来,刚走两步,右脚陷进了一个深坑,小腿被埋了三分二,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再次摔在雪地。
雪崩不仅改变了地形,还改变了地面积雪的厚度,他举步艰难,一边走,一边看。
很快,他的双眼就布满了血丝,被雪光刺激着直流眼泪。
“秦姜白!秦姜白!……”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
悲切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雪野上显得那么空灵,连回音都没有。
大灾难后,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气。
天光破云,普照大地,犹如高高在上的神佛,只会发出悲天悯人的叹息,却给不了一点真诚的温度。
连胜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每过一分钟,秦姜白的生还可能就降低了一些。
他悔到肠子里去了,自己为什么要单独离开,为什么要把她一人留下?!
现在秦姜白被埋在雪下,而他却找不到她了。
“秦姜白!秦姜白!”
他一次次地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然而每一次呼喊,得到的都是失望。
他怕失望变成了绝望。
自责、内疚、恐惧、害怕如潮水在胸口蔓延,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
剜心的痛叫他感受不到眼睛的灼伤、后背的冻伤,还有浑身各处的擦伤。
因为氧气稀薄,他粗喘着气,哽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拉破风箱一样。
对讲机不见了,手机没有信号,他连求助都发不出。
现在唯一能救秦姜白的,除了他,再无任何人。
她现在很需要他。
连胜开始在雪地里挖着,漫无目的地挖着。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诸天神佛庇佑,让他运气好一点。
忽然,纯白的雪地里露出了一块黑色,那仿佛是黑暗中的光亮。
连胜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拿起一看。
那是他们烧焦的帐篷碎布!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着,双臂因为激动而颤抖,两只手疯狂地在雪地里刨。
不想真被他挖出了一个铝合金的棍子,弯的。
那是帐篷的支架!
他又顺着支架往下挖,直到将整个支架拔起。
原本笔直的支架已经被雪崩摧残弯曲变形了,可见雪崩的威力有多大。
一边是找到希望的巨大喜悦,一边是看到弯曲支架的担心。
他可不希望秦姜白也变成了这样。
丢开支架,他双腿跪在雪地里拼了命地挖。
那双原本只下棋的美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分赏心悦目,可如今已经被冻得像腊肠一样又红又肿,甚至皮肤开始皲裂。
他一点都不在乎,只知道一个人在雪下埋十几分钟就会窒息。
身边没有任何可利用的工具,只有一双手,像狗刨坑似,飞快又不停歇地往下挖。
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坑,恨不得用目光戳出个大洞来。
突然一块雪塌陷了下去。
下面是空的!
是岩石缝!
果然又挖了一会,他看见了赛车服的袖子还有她那五彩斑斓的发梢。
连胜欣喜若狂,将她衣袖周围的雪扫开,想将她拖出。
要平时,他拖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女人是十分轻松的,可现在的他早已精疲力尽,浑身伤痕,根本拖不动。
这一拖,人没拖出来,他反倒跌坐在雪地里,好在他没有丧失理智,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动作——先将她的脸从积雪里抱出,好让她能呼吸到空气。
连胜将她一脸的头发扫开,见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戴了个氧气罐。
他趴下身,拍了拍她的脸蛋,贴着她的耳朵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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