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_锦绣灰【完结】(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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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锦宁的同学汤普森家中在美国经商,而新婚妻子是英吉利驻港高官乔治爵士之女,婚礼隆重而正式,请柬上特别要求了到场所有男士着晨礼服,女士穿戴礼帽长裙。

  晨起,霍锦宁来敲门时,女佣告诉他,阿绣还没有穿戴好。

  “遇见什么麻烦了?”

  卧室的门打开,阿绣缓缓走了出来。

  她今日的礼服是一袭粉蓝色束腰长裙,胸前腰间都点缀着繁复的蕾丝和蝴蝶结,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礼帽垂着半幅面纱,上面星星点点的细小碎钻好像花瓣上的晨露,晶莹剔透。半遮半掩的清秀面孔上,化了妥帖的淡妆。

  也许还不是美艳妩媚的玫瑰,也不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但落在霍锦宁眼中,却是成人礼上初入社交场合的青涩少女,那份拘谨与好奇,正是最动人的。

  他轻笑了笑:“很美。”

  阿绣脸红了红,窃窃的喜悦,但她还是摸着耳朵,有些窘迫道:

  “耳环,戴不上......”

  和礼服相配的是一套粉钻珠宝,包括项链耳环和手链,活波俏皮,其中那对水滴形状耳坠,精致璀璨。可阿绣不常戴耳饰,这对耳环太大,摆弄了许久都没有戴上。

  阿绣正懊恼间,手上的耳环被霍锦宁接了过去,只觉耳上一热,便被他轻柔的捏住了耳垂,不禁浑身一颤。

  “我帮你。”他轻声道。

  她抬眸,见他贴近着她,双眸低垂,神情认真,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颈侧,修长手指不紧不慢的替她戴着耳环。

  二人这样亲昵无间,无端就让阿绣想到了耳鬓厮磨一词。自古描眉鬓钗这等闺阁私密小事,从来都是夫妻之趣。

  阿绣想着想着,脸上就忍不住发烫,几秒钟也变得漫长缠绵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这样敏感,不过被人轻轻触碰,就浑身难受得不得了,明明方才女佣替她戴耳环时并不是这样的。

  霍锦宁本来是没什么旖旎心思的,可瞥见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眼神四处游离,从耳朵到脸颊甚至脖颈都红得滴血,身子克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他动作不禁顿了顿,指下的方寸肌肤也渐渐变得炽热了起来。

  然后他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敛眸笑了笑:

  “不要勉强了。”

  阿绣轻轻了松了一口气。

  霍锦宁吩咐女佣又拿来另一套简单大方的碎钻首饰,这一回耳饰是夹的,不用穿耳洞。

  重新换上了新的饰品,霍锦宁认真端详了一番,点头认可:

  “这回好了。”

  婚礼在尖沙咀玫瑰教堂举行,这座天主教堂仿哥特设计,有着和其名字相符的粉色外观,里面又是纯白色的圣洁布置。阿绣从前只在笙溪镇上别家成亲时去凑过热闹,在教堂参加西式婚礼还是头一次。

  如霍锦宁所说,这场婚礼的宾客亲友多是外国人,华人也是以南洋华侨居多,并没有太多人认识霍锦宁。偶尔有人来攀谈搭讪,也不会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伴究竟是谁。

  中西婚礼差距太大,满眼的洁白让阿绣有些不习惯,可喜悦与真情都是共通,祝福和欢欣没有国界。

  仪式正式开始后,新娘与新郎在亲友面前,在神父的主持下宣誓,因为誓词采用了古英文,个别词语阿绣听不懂,霍锦宁就轻声的,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

  “有生之年,我会爱你、安慰你、保护你、尊重你,无论健康还是疾苦,我都愿意舍弃一切,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边,与台上的声音重重相应,却是比那对新人还要真诚坦然。

  阿绣心中一颤,抬头望去,便在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中,望进了自己的倒影。

  新郎新娘已经交换了婚戒,幸福接吻,宾客掌声不歇。

  而只有他们两个,眼中盛满了彼此,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入夜,浅水湾酒店举行了新婚晚宴,新人开场跳了第一支舞,然后狂欢正式开始。

  而霍锦宁却拉着阿绣的手,两人偷偷跑了出来,在白沙浅滩上散步。漫天星光,渔火灯辉,海浪翻涌,晚风惬意。

  霍锦宁说,这里是鼎鼎有名的香江八景之一,浅水丹花,水清沙细,冬暖夏凉。若是白日里望去,碧海蓝天,绿树红花,就像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

  阿绣想象着那样的美景,有些心驰神往,可转念又有些难过:

  “可惜,这样的景色,不属于我们。”

  一八四二年《南京条约》割香港,一八六零年《北京条约》割九龙,一八/九八年新界租约将这片土地租出去了九十九年。如今这里,街道上跑的是英国车,广告牌上写的是英国字,处处都是英国人。

  “不,属于我们。”

  霍锦宁低声道,“从古至今,这里一直都是中国的土地,早晚有一天都要回归。”

  香港、澳门、台湾、澎湖列岛、大连、旅顺、还有上海天津的租界......早晚有一天,我们统统都要收回来。

  九十九年啊,听起来那样漫长,不知那时国家会变成什么样,亦不知他们两个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他们静默的伫立在沙滩上,望着眼前暗夜中漆黑的大海,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壮阔之美,在这天地山河之下,仿佛一眨眼,便是千年百年,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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