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学姐, 我刚才在台上表现的怎么样?”
阿绣闻言回过头来, 看见是她便笑了起来:
“很不错, 台词说的很好,情绪拿捏也很到位,原先你还没有自信, 现在你看观众反应这么强烈,这个女主角的位置以后非你莫属。”
“娜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是要多谢方学姐对我的指导。”
阿绣看着眼前的学妹, 恍惚间看见了刚入学的自己,鼓励道:
“没关系,我也是受到前辈的指导, 从什么也不懂的新人做起的,慢慢来。”
身边有同学起哄道:“方学姐谦虚了,您可是原先咱们学校话剧社挑大梁的台柱子,后来台上女主角演腻了,索性直接在后台编戏排戏,现在找到后继之人,终于能松口气了。”
另一位法学院的学妹着替自家学姐打抱不平:“你们话剧社别一天到晚的霸占着方学姐,不知道我们法学院的课业有多么繁重吗?礼拜一院里国际模拟法庭还要方学姐来主持,你们偏偏在这个关头拉方学姐来给你们排练话剧,到时候模拟法庭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可要负责到底啊!”
“当然负责,索性把话剧社社长的位子赔给方学姐怎么样?”
“呸,还想接着让学姐给你们做免费苦力呀!”
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演出结束后的收尾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适逢七夕佳节,便有人张罗着晚上一同聚会吃饭,庆祝今日义演圆满结束,获得一致赞同。
“方学姐,我们投票打算去海淀那家涮羊肉的小馆子,你意下如何?”
“你们去聚会吧,我就不去了。”阿绣收拾起桌上的东西,笑道:“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出了贝公楼,阿绣一路向东走,心中雀跃,忍不住小跑起来。
沿途遇见不少和她打招呼的学弟学妹,她都来不及多说,只是匆匆点头,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一口气跑到未名湖畔,湖光塔影,柳色依依,她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西装革履的颀长身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啊。
这几年她与霍锦宁二人分隔两地,聚少离多。
当年旧金山博览会的盛况仿佛还在昨天,中国展馆开幕仪式当天,参观的人数达八万人之多,其中包括美国总统、副总统和前总统,以及各部门的高级官员。博览会从三月开展,到十二月闭幕,展期长达九个半月,创了世界历史上博览会先河。会议共设立六个奖项等级,颁发两万多块奖牌,中国展品获奖章一千余枚,在参赛各国之间独占鳌头。而别具匠心的中国展馆也获得博览会的大奖,雨茶亭更是获得金奖。
这次博览会,中国代表团向西方列强展示了东方技艺,重塑丝绸茶叶古国之名,更是当场洽谈了不少商业合同,促进了国内实业兴旺,可谓大获全胜。
翌年春天,所有的展品和人员乘坐中国邮船公司的邮轮陆续回到上海。
之后阿绣听从了王维国先生的建议,北上求学,考入了燕京大学法学院国际法专业。从此孤身一人留在北平,转眼三年。
她与霍锦宁,一北一南,鸿雁传书,相思难寄。
不是不后悔的,自十四岁起离开笙溪跟在霍锦宁身边,二人虽未曾日夜相对,但也从不曾千里分别,他们好像早就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多少午夜梦回,她在寝室里蒙着被子哭湿了枕头。只好把这份黯然神伤化为动力,统统投入到学业中去,在群英荟萃,贤能辈出的大学里,像一株干涸的禾苗,拼命吸收养分,像一尾初入江海的鱼儿,竭力遨游四方。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以及数不清的学校课内外活动上,相思之情淡了,却深了。
她知道,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所期所盼,都是一样的。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霍锦宁看着远远跑过来的小姑娘,也不禁笑了起来。
连日里事务繁忙,但所有疲惫和劳累与见到她的那一刻相比,都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她身着白色短袖旗袍,柔顺长发披肩,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任谁也不会再将她看作一个小孩子了。
三年的独立生活让她成长了不少,变得更加大方自信,动人的气质也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虽然彼此许久不见,但究竟是人来人往的学校里,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就这样彼此望着,心中柔肠百转。
两人并肩走在未名湖畔,眼前夕阳西斜,静谧如画。
“方才的义演我在台下看了半场。”霍锦宁笑了笑,“改编的不错,但女主角不及原来的好。”
“我之前可真的是被逼无奈呀。”阿绣叹气。
依她内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参加话剧社的,导师为了让她敢于在众人面前表达自己,下了死令让她参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台。为了演好角色,她日夜揣摩角色心理,分析剧本内涵,甚至还病急乱投医写信给阿瑜,向梁瑾大哥讨教演出经验。
就这么一点点磨出来了胆色和勇气,如今能在台上万众瞩目下,面不改色,侃侃而谈,这是过去的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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