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皙纤长的双指沾上了蜜色的药膏,然后在梁瑾愣怔之时,俯下身来,抹在他的右脸上。
那样的温柔凉意,从皮肤上渗透开来,激得梁瑾浑身一颤。
“别动。”
她吐气如兰,就这么喷薄在他的呼吸之间。
“疼就吱声,我这可是头一回给人上药。”
梁瑾定定的望着咫尺之间的那张脸,平日里男装短发,英气勃发,让人难免忽视了她的相貌。
她惯常不施粉黛,皮肤却像上好的白瓷美玉,光滑幼嫩,五官也生的极好,双燕眉,桃花眼,鼻梁挺翘,嘴角天生上扬,含着一抹轻佻疏离的笑。
这人从来风流俊俏,有意无意间搅乱一池春水,蜂飞蝶舞,他一直知道。
感受道那近在咫尺的目光愈来愈炽热,萧瑜淡淡道:“闭眼。”
那双凤眼轻阖,可手下的皮肤却是渐渐滚烫了起来。
“成了。”
终于上忘了药,萧瑜舒了一口气,可又有些后悔。
刚想收回右手,却突然被人握住。
那只手炽热,胆怯,却又坚定。
梁瑾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对。
萧瑜不自觉屏息了一瞬。
他在她淡漠的注视下,慢慢把她的手拉到唇边,侧过头,轻轻的碰了一下。
他许久滴水未进,嘴唇干涸,没有柔软,萧瑜只觉得手上被毛拉拉的纸边划了一下,条件反射一缩。
可他没有放手。
她没什么表情,垂眸沉默了片刻,忽而俯身,似笑非笑在他耳边道:
“怎么,身上的伤也想让我来抹药?”
梁瑾呼吸一乱,还没等反应,就被萧瑜抽回了手。
“你记得一天三遍的上着药,忌着口,且养着,总会好的。”
萧瑜坐直身子,随意掸了掸肩上的灰尘,问道:“这回愿意吃东西了吧?想吃什么,叫小六子给你现做。”
梁瑾顿了一下,只说:“豌豆黄。”
萧瑜失笑:“那点出息!算了,我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她起身要走,梁瑾忽然道:“二小姐。”
“怎么?”
“庆祥班......现在如何了?”
萧瑜回过头,见他又将脸转向内里,看不见表情。
“你前脚抹了脖子被带下去,班主后脚就撞了柱子,庆祥班已经散了,其余众人都各谋生路去了。”
梁瑾沉默不语。
萧瑜宽慰他:“你暂时不能出去登台,不过不要紧,风水轮流转,谁知这孙家什么时候倒台,如今先把身子养好了重要。我先走了。”
她起身出门,忽听身后又唤道:“二小姐。”
又有什么事?
她停住脚步,却没回身,只听梁瑾道:
“我有句话,无论你信不信。”
“什么?”
“旁人学戏,也许是为了混口饭吃,我学戏,是为了二小姐你。”
人生在世,就活着个念想,她就是他的执念,他的妄想,他的求而不得,他的辗转反侧。
到如今,整整十二年了。
萧瑜在原地顿了片刻,终究是出门而去。
“你好好养伤。”
第20章
萧瑜回府时,大管家已恭候许久了,他敷衍的恭敬中透漏着倨傲:
“老爷请二小姐过去。”
这倒是稀奇了,她有好些日子没见过萧老太爷了,虽然她知道他连日里都在府衙忙着曹大帅的国会选举,也知道老太爷昨晚吃了两碗八宝粥,很有闲情的去了九姨太那里,但从小到大,萧老太爷主动要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次次都不是好事。
因着萧子显是他最得意的小儿子,所以他对萧瑜爱屋及乌,因着康雅惠抛夫弃子丢了萧家的脸面,所以他对萧瑜恨屋及乌,总之眼不见为净。
萧瑜刚一进厅堂,一物就扔了过来,砸在了她脚下,发出清脆声响。
她低头一看,是一羊脂白玉的圆玉佩,瞧着有些眼熟,细一想,原来这是当年她和霍锦宁的订婚信物,本是一对儿,上面雕的是龙凤呈祥。这上面雕的是龙,可惜已经碎成了两半。
她的是凤,很多年前被她埋在了沈月娘的坟前。
就在他们在病榻前立誓,为遵循沈月娘的遗愿和保全她名节,永远不将他二人是兄妹的事实说出去之后。
她俯身捡起来,放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有些可惜。
抬头笑道:“祖父今天哪儿气不顺了,拿这死物撒气?”
厅堂里上首正坐的是萧老太爷萧如山,年过花甲,两朝重臣,他穿着旧式的宝蓝色长袍马褂,戴着嵌着夜明珠的瓜皮帽,半白长须,手住拐杖,活生生的大家族长,不怒自威。
萧瑜每次见他这么端坐在萧家死气沉沉的大宅子里,总觉得在他心里这大清还没亡,外头还是皇帝一家天下。
旁边坐着萧老太爷手捻佛珠的续弦夫人,并大伯大婶夫妻俩,擎等着给她三堂会审。
萧如山见她还笑得不疼不痒,简直气上加气,他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厉声道: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瞅一瞅!这是你和霍二少爷的文定信物,霍家刚刚来人把它送了回来,他们退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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