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无奈:“我打牌不擅长,兜里钱少,你们要是允许我输花生米的我就玩。”
霍冬英噗嗤一乐:“霍小二在这里还能让你掏钱么?是不是呀,霍二少?”
她媚眼如丝,瞥向霍锦宁。
霍锦宁一哂,也很大方的对萧瑜道:“去玩吧,赢了给你,输了都算我的。”
萧瑜暗地里白了他一眼,她不愿意和这些女人玩牌他不是不知道,哪一次牌桌上不是家长里短,话里有话。她如今新进门小媳妇,可不愿意送上门给她们拿捏。
果不其然,女人牌局如战场,所争所比的不过是衣服珠宝,再不就是身边的男人。堂嫂堂姐只是敷衍几句,霍冬英却是意有所指,话没说两句就绕到她和霍锦宁身上,明里暗里的敲打着。
什么痴心不改等着霍锦宁的薛家小姐,什么放话要做霍二少姨太太的当红明星,什么跟在他身边出入风月场合白俄秘书,一边好似热心的给萧瑜提着醒,一边巴巴的等着看她笑话一般。
萧瑜听就听了,连笑都懒得笑。
被拿着当了小半辈子的挡箭牌,并且接下来大半辈子都会如此,这人逢场作戏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不光是为了要明面上做好康家和萧家的好女婿,他这人心系家国,无暇私情,对这些男欢女爱很是恹恹。
可既然有人划下道儿,她总是要接的,口舌之快都是虚的,手底下见真章。跟着廖三哥混大的,赌场上什么作弊出千的伎俩她不会,几个贵妇小姐还是太嫩些。
霍冬英牢牢占着位置不动,其他两家走马观灯似的换人,萧瑜来者不拒,一个晚上,她赢了霍家一群老少女人统共二十三万真金白银。
之中九成都是霍冬英输给她的。
“我刚进霍家门,没想到诸位嫂嫂姐姐给我封了这么大一红包,真是过意不去。”
天亮时分,诸人离开时无不面如菜色,却只有霍冬英拉着萧瑜的手好笑道:
“你呀,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就气成这样子,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儿。”
萧瑜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霍冬英制止,她捏了捏她的脸蛋,似笑非笑道:
“不过既然你那么在意,我就给你盯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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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后,萧瑜并不清闲,且不说要挨个拜访霍家族亲,各种酒会宴会邀请函也是如雪片一样飞过来。她这霍家二少奶奶,免不了要踏进上海的社交圈子走上一圈,让大家伙都满足一下好奇心,眼高于顶的霍二少究竟娶了个怎样的女人。
这也就罢了,更糟心的是自那天牌局以后,霍冬英也隔三差五便邀萧瑜出门。从歌舞厅到俱乐部,她很会玩,认识的朋友也很多,身边总围绕着一群年轻男女,众星拱月一样。
萧瑜开始还去了几次,后来也烦了,想拉霍锦宁做挡箭牌也不行,这人忙的连人影也抓不着。
近日里他接手了霍家的民强铁路公司,这个曾经辉煌一时,如今千疮百孔,几乎倒闭破产的公司。
这不是什么考验亦或为难,这是他与霍成宣力争的结果。
铁路是民生根本,交通是经济基石,只有大地上纵横交错的交通脉络如血管一样活跃起来,这个国家的经济才能真正的苏醒。
萧瑜知道,霍锦宁他心里有一副山河画卷,勾勒着苍茫大地的希希未来。
将将出了正月,萧瑜借口父亲病重,要回去在床前伺候着尽最后孝道,同霍家诸人辞了行。
霍锦宁心知肚明也没有点破,他自然是要在上海照顾生意,往后日子不会长留北京了。
于是萧瑜一个人孤身从沪上回京,一路火车坐了两天一夜,从上海坐到南京,转车到天津,再到北京。一路向北,雪越来越大,山野起伏,满目荒凉。
第三天早晨,从火车上走下来时,萧瑜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长大衣,深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觉得恍如隔世。
霍家的汽车提前得了信到火车站来接她,她坐上了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去燕子胡同。
进门之后,穿堂过榭,还没走到后院,就听见咿咿呀呀的唱腔,似水磨米粉面,痴痴缠缠,又似山泉淌林间,清清澈澈。
她站在门外出神听了半天,这才走进院子。
昨夜又下了场雪,今早还没来得及扫,一地乱琼碎玉,清清泠泠,槐树紫藤睡莲都枯了,唯有墙角的梅花星星开了几枝,在银装素裹间绽放点点碎红。
院中那人一身单薄的黑色长衫,手捏着一柄折扇,背影瘦削,声音悲切,好不凄楚: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他唱的是《孽海记》中的一曲《思凡》,人说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如今他倒是将这色空不耐拜佛念经寂寞生涯的哀怨,唱的千回百转,应景十足。
颇有些,深闺怨妇之态。
她不禁噗嗤一乐。
他闻声一顿,惊讶转过身来,眉宇冷清,黑白分明的眼中刹那间染上欣喜:
“你回来了?”
想她娘家在萧府,夫家在霍府,婆家在沪上霍公馆,可这话说的,就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一样。
但她没有反驳,凝视良久,只轻轻应了声:
“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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