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大号道:“大人,您可不能这样瞎编乱造啊!我是买了高粱酒去秦家,可没弄什么毒酒。那酒、那酒分明是刘氏自己预备的,秦老二常年打她,她想亲夫,还栽赃给我!大人,您可别糊涂!”
刘氏听到此处,忽然抬头,面色凄楚,眼下两道泪痕:“大人,这刘二牛同我丈夫是旧日相识,时常来我家骗吃骗喝。他是下河村中的无赖,没个正经营生,我丈夫念着朋友交情,总还照顾于他。那日在我家中,我在厨房烧菜,分明听见了我丈夫告诉他从我女儿处讨得十两银子,这厮求我丈夫带他一道发达,被我丈夫拒绝,两人口角争执。”说到此处,她越发凄厉道:“大人,那日原说菜烧好了,也要我一道上桌吃饭的。在我家中存酒喝完之后,这厮却忽然醉的不省人事。若不是我菜未烧完,我丈夫又率先毒发,我想必也早被那酒毒死。这厮,是想一并毒杀了我们两口,好谋夺我们的家财!可怜我丈夫把这无赖当个朋友,相交了这许多年,有福同享,到头来竟被他毒害。求大人,为我这寡妇做主!”言罢,便磕下头去。
这一席话,声泪俱下,说的在场众人无不感叹,就有人骂起那刘二牛不是东西。
江子美等了片刻,点头道:“你不要急,本官必定为你做主。”说着,眼光一利,又向刘二牛喝道:“你还不认罪么?!”
刘二牛瞪眼看着刘氏,一张嘴大张着,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他没有想到,这些年来那个任凭秦老二打骂的、懦弱没用的女人,这会儿却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天在酒铺里刘氏为何忽然同他搭话,还蓄意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秦老二从秦春娇那儿讨到了许多银两。而自己,也习惯的只买高粱酒。
刘二牛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冒出来,他生平头一次感到这个默然无语的懦弱女人,心机竟然如此的深沉可怕!
果然,江子美又提审了王家酒铺的掌柜伙计、当日里同他一道吃酒的二流子。酒铺的掌柜伙计作证,那日刘氏只打了一壶烧刀子,而在刘氏走后这刘二牛死乞白赖硬跟人要了几文,打了一壶高粱。那几个二流子也异口同声,指认那天刘氏果然有说起秦老二手里有钱之事,刘氏走后刘二牛又跟他们吹嘘,必定要把秦老二手中的钱弄来。甚而还有人说出,刘二牛曾夸口,调戏过秦老二的女儿。
而仵作也证实,那壶毒酒炮制大约两月有余。
堂下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嘈杂。这人和秦老二交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知感恩,调戏人家女儿,甚至还意图谋财害命,简直天理难容。
有人张口骂畜生,有人喊叫着要他死,甚而还有人捡了石头朝刘二牛砸去。
江子美便问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二牛只是个乡下混子,哪里懂得这些门道,瘫软在地,只晓得呼号着自己不是凶手,县令拿了人家的银子,冤枉好人。
这泼皮无赖胡言乱语,竟然诬陷县令受贿枉法,听的堂上当差的衙役一起在心里说道:这不是提着灯笼上茅厕——找屎(死)么?
江子美勃然大怒,扔了签子,令左右差役将刘二牛打了半死,趁他昏厥画了押。
此案就此告一终结,刘二牛谋财害命,人证物证俱全,被问成死刑,秋后处斩。
江子美落印之时,心中暗道:本官是真凭实据的判案,可不是畏惧相府。
第66章
随着官印落在卷宗之上,土塘村毒杀案就此终结。
江子美又将惊堂木一拍,言称退堂。
刘氏在堂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了县衙。
今日倒是个好天,艳阳高照,天色湛蓝如洗,一朵朵如棉絮般的柔云悠游于天际。刘氏仰头看天,将手抬起遮着太阳,眼角不由浮了些泪花出来。
秦春娇快步迎了上去,挽住了刘氏的胳臂,娇柔而亲昵的喊道:“娘……”话才出口,望见刘氏眼角的泪滴,又问道:“娘,你怎么哭了?事情都完了,你不高兴?”
刘氏擦了一下眼睛,含笑说道:“太阳太大,刺了眼睛了。”
秦春娇便笑道:“这就是了,娘咱们回家吧!”
刘氏看着女儿娇笑如花的脸,不由伸手摸了摸,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易峋,向秦春娇说道:“不啦,娘回土塘村去。土塘村有房子,如今那个人又不在了,日子也好过。岳母住在女婿家里,会惹人说闲话。”
女婿养丈母娘,世间原就少有。何况,秦春娇不是易峋明媒正娶的,是他买去的,本就矮人一头。她不愿给女儿添麻烦,如今易峋喜欢春娇,两人正在热头上,当然没什么,然而谁敢说往后的事?她吃够了夫妻不和的亏,不想女儿也重蹈覆辙。
秦春娇尚未说话,易峋便走了过来,说道:“婶子,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来接您回家的。您一个人在土塘村住着,春娇心里不安稳,我也不放心。外人说什么,我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秦春娇也附和道:“是啊,娘,跟我们回家去吧。”
回家?这个词儿,戳中了刘氏心中的软处。她红了眼圈,鼻子微酸,没有坚持,点头说道:“好,娘跟你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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