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是个费时费工夫的吃食,这兄弟两个都是粗糙的汉子,平日里农活家计忙碌,哪里会做这么精细的东西。自打易母过世,这两人除了偶然去城里馆子,便再也没吃过饺子了。然而,即便是易母在世,他们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饺子。
秦春娇的手艺是练出来的,秦家穷,从来就没什么像样的吃食。秦母身子又不好,自打她懂事起,这些家事都是她在做了。偏偏秦老二又是个嘴刁的,饭菜不合口味就要摔锅砸碗,她只能尽力的琢磨。后来进了相府,那是个吃穿用度都讲究到了极处的地方,她也跟着厨房里上灶的娘子学了许多下厨的诀窍。
就这香醋红油,易嶟吃出了一头的汗,易峋没有他吃的这么急,倒也一口一口的没有停下。
秦春娇的吃相就文雅多了,一个饺子要咬成两截,细嚼慢咽了才能下肚。
易峋将自己那一大盘饺子吃完时,秦春娇却还剩下两个没吃完。
腹中是饱实的,饺子的余香还在口中,他看了一眼还在慢慢吃饭的秦春娇,心中的满足与充实前所未有。他深刻的认同易嶟早上的话,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才行。
她就是他命里认定的女人。
吃过了饭,秦春娇将碗盘收拾到厨房,在小灶上烧了些热水,等着刷洗油腻。
正忙活着,易峋忽然进来,秦春娇干着活,没有抬头,只随口问了一句:“峋哥有事?”
易峋没有答话,只是打开了一旁橱柜,拿出一包油纸包来,放在了灶上。
秦春娇瞥了一眼,那是拿黄油纸包的,用细麻绳系好了的,还封着一张红纸,印着一个大大的“童”字。她便知道,这是童记糕饼铺子里买来的点心了。
这家铺子做的点心很有名堂,连相府里的老夫人也常叫人去买。只是几个姑娘主子,怕胖总不敢多吃。
当然,因着有名,价格也是不菲。
只听易峋说道:“这里面是芸豆卷,家里没有零食,下午你饿了,就拿去吃。”她饭量小,吃饭时吃不多,那就难免有饿的时候。他和易嶟没有吃零嘴的习惯,家里也没有备。这是昨天在城里时,他接她出来后顺道买的。
秦春娇打小爱吃这些零食点心,但是秦家穷,没有什么多余的钱给她买,偶然得了一包糖,也能津津有味吃很久。那时候他就总想着,以后自己能挣钱了,要给她买很多的点心糖果。
童记铺子的点心的确不便宜,这一包芸豆卷比外头摊子上卖的贵了五十文钱。
但在易峋看来,这不算什么。既然她爱吃,那当然就要买好的。她是跟了他的,他不想让她在衣食上受了委屈。家里又不是没钱,何必抠唆着省这个。何况,她又能吃多少?
这包点心,本来昨天就要给她的,但是杂事一多,他就给忘了。方才吃午饭时,说起她饭量小的事,他才想起来。
秦春娇两手泡在水里,没有去拿点心,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
她心底里是甜的,却又带了一丝的酸楚。这些年了,不管是在家,还是相府,都没有人真的惦记过她。
第12章
秦春娇收拾了碗筷,就把那包芸豆卷拿到了自己屋里收到了柜里。
她将昨日换下来的衣裳打叠在一起,预备择个天好的日子去河边洗了。正当她打算去问问易家兄弟有没有要洗的衣裳时,院门上传来了大黄吠叫的声音。
秦春娇心里明白,这必是有客来了,只是有些奇怪,早上林香莲来时,这大黄是安安静静的,怎么这会儿叫起来了。
但听大黄叫了片刻,易嶟呵斥了它一声,大黄才安静下来,另一人说道:“你们家这狗可真凶,每逢见了我,就要这样叫。”
易嶟说道:“它平常倒也好,就是见了桐生叔叫的厉害。”说着话,就听两人脚步声踏进了正堂。
秦春娇想了一会儿,方才想起来,这是村中的里正赵桐生。她离家三年,村里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陌生了。
家里来了客人,是要泡茶招待的,这是她在相府里学成的规矩。
上午做饭前,她已将易家日常吃用的东西放在何处熟悉了一遍,当下走到了厨房,在小灶上烧了一壶水,又去拿茶叶。
赵桐生今年也是小四十岁的人了,一副瘦高的身材,口目端正,黝黑的脸色,看上去倒像是个耿直的人。
他在这村里做里正也有半辈子了,接的是他爹的班,村中大小事都是他来决断。断不下来的,就要和村里有脸面有名望的人一道商议。
下河村是杂姓村子,没有固定的宗族势力,但村中姓赵的村人多些,相对说话就响亮。赵桐生往年断事,是从来不找外姓人的,但自打这易家两口子来到村中,这形势就悄然变化了。
易家夫妻因着能文会武,又打跑过山贼,在村中威望极高,起初只是杂姓的人有事寻他们商议,后来渐渐的连有些姓赵的也听他们的。赵桐生无奈,凡事也只好问这两口子一声。好在易家夫妻平素不也大掺和村里的事情,若非人请,轻易不说话,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易家两口子都不在了,剩这兄弟二人,但易家在村中的声誉倒是不见败落。易峋处事公道,行事有主意有魄力,易嶟和气热心,村中无论谁家有了难事,寻他帮忙少有拒绝的。再则,这兄弟两个都正在青年,正是能干的时候,短短几年间就挣下了偌大一番家业,村里青年佩服之余,自然更生出了几分崇拜之情来。故而,赵桐生有事商议,村里那几个宿老还可不找,但这兄弟二人却是非问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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