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陈长青派人押了赵桐生一伙人贩到河间县,江子美尚且没来得及审问,今日便又出了李根生这桩案子。
江子美心中也是纳罕,这对男女不过是寻常的乡下夫妻而已,到底哪来的鸿运,这天下贵人都站在了他们那边。
赵桐生的那件案子一出来,因是锦衣卫指挥使交代的,他不敢怠慢,连夜审讯。
牵枝连叶的扯出好多事来,赵桐生是个怂到没一根骨头的人,见不得刑罚,便自己将这些年来如何仗着里正和宗族的势力,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儿倒了个干净。
而那个神婆子黄三仙姑,除了做淫媒,拉皮条,倒卖打胎药,装神弄鬼的糊弄人之外,竟然还和那个被朝廷剿灭的红莲教,有些勾结。
那红莲教是朝廷钦定的邪教,余孽还未抓捕干净,这老妖婆子竟然和这邪教有粘连,河间县更不敢轻视,把这案子定为了重案,着力加派人手看管讯问,到了今儿还没审问个干净。
赵桐生黄三仙姑的事儿还没完,这下河村又扭送了李根生来。
江子美也是毛了,这下河村一向太平,近来却频出事端,然而易家来历不同寻常,不论是相府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或是皇帝,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得罪的起的。
他也只能按压着性子,升堂问话。
易峋便将李根生如何来下河村大闹,打砸了易家食肆,如何当中污蔑御赐匾额是棺材板子,讲了一番。
他说着,易嶟在旁添油加醋。打闹的事儿,其实是董栓柱先动的手,可谁让是李根生上门闹事的?王家庄的人都没来,在场的全是下河村的,当然把屎尿盆子全扣在了李根生头上。
众人七嘴八舌,本来只有一分的事儿,也给说成了十分。
李根生是个乡下匹夫,上了公堂,三魂七魄已经吓飞了一半,浑身长嘴也说不明白。
江子美听了案情,心想一个乡下浑人,竟然敢诋毁当今圣上的墨宝,这还了得。当堂就判李根生不敬之罪,打了五十板子,又罚了李家的徭役,并勒令其偿还易家的损失。
董家的人,便趁势求县太爷断了董香儿和李根生的婚事。
江子美原不想管这等家务闲事,但思忖着这董家和易家关系匪浅,这人情不过是顺水推舟,不做白不做。
按理说,和离需得男人同意,然而李根生到了这当口上,打了五十大板,命都去了一半,眼下满心只想着如何保命,哪儿还能有额外的心思。
他虽然对失去董香儿十分不甘,也情知自己再想找个这般模样的媳妇简直是做梦,但眼下这情形,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江子美当堂断了这两人和离,董香儿终于摆脱了李根生,摆脱了李家。
在踏出县衙大堂的那一刻时,耀眼的日头自头顶洒下,她欢喜的泫然欲泣。
从此,她就再也不是李家的什么人了,她是独身的,自由的,她可以尽情的去经营自己的人生了。
李家的人听到了消息,从王家庄匆匆赶到河间县,雇了一辆牛车,把李根生拖回了家去。
李家老两口眼见大儿被打成这样,虽满心不甘愤怒,但这是官府下的判决,他们也找不着董家什么事。至于打板子,那谁叫他们儿子嘴贱呢?
一家子你埋怨我,我埋怨你,老两口拌了几嘴,又骂起了小儿子,说他不知廉耻,竟然调戏大嫂,弄得家里吃上官司。
李家小儿,打小被宠坏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回嘴说道:“这要不是大哥在人家铺子里诋毁皇上,哪会叫人家送去见官?要我说,大哥犯这事儿,没祸延咱全家就是好的了。”
李老汉听了小儿子的话,气的大骂:“你这是什么屁话,他好歹是你大哥!还不都是你这没人伦的畜生瞎折腾,不然咋会出这样的事!”
李家老二不服气,兀自顶嘴不休。李老汉越发恼了,抄起烟袋锅子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
李大娘心疼小儿,又拦着不让。
一家子吵吵闹闹,夹着李根生那叫疼的哎哟声,乱成一锅粥。
从此,李家的名声在王家庄就臭了,谁都晓得他们家欺凌虐待儿媳,还出过小叔调戏大嫂的事儿,合家子竟然偏袒小叔,门风不正。又加上李根生诋毁皇帝,被官府打了板子,所有人都几乎绕着他们家走,生怕被他们拖累。
李家的女儿是再也嫁不出去了,李根生哥俩也难娶媳妇。
这般拖了许久,李家才靠着跟深山村里的一户人家换亲,给小儿子娶了个破了相的大龄寡妇。这寡妇性格比起董香儿更是泼悍,半点不合心意就摔锅砸碗,抄起洗衣棒槌叫骂,连两个老的都敢打。李家人唯恐再没个媳妇,也只得咬牙忍气吞声。
那李根生自从挨了那五十大板,身子落了些残疾,真正再没人肯嫁给他,而李家也没钱再给他娶媳妇,只好就这么单着。
然而那寡妇人虽丑,却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李根生又光棍久了,心中也恨他弟弟,两个人便勾搭上了。
李家老二知道了,和自己亲哥大打出手。
李根生却叫骂:“你调戏嫂子,弄得我没媳妇,如今我睡弟妹,也算你补偿了我,你有啥可不满的?!”
那寡妇坐在李家院子的土地上,打滚哭喊叫嚷。
老李两口子则在屋中唉声叹气,不知道自己到底上辈子造了啥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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