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秦春娇只是易家买来使唤的吗?咋跟说的不一样呢?
须臾功夫,马车便自集子上回来了。
村人都急着赶集,也没工夫再去瞧什么口舌争执的热闹。
易峋付了三十个大子儿,就同弟弟和秦春娇一道上了车。
这马车是乡下拉货载人常用的那种板车,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在前头,后面拉着个平板,两边两溜的板子,算坐人的地方,中间就是放货的。
易峋和易嶟,一左一右,将秦春娇夹在了中间。
待人坐稳了,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顿时跑了起来。
乡下的土路很不平整,车子颠簸晃荡着,秦春娇只觉得屁股被颠的生疼。她两手放在膝上,垂首不语,偶尔看看路边树上新吐的嫩芽。
其实,她在家就可以了。她没有钱,买不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向他们两个张嘴要。虽然易峋把钱箱子的钥匙给了她,但那是主家的钱,是让她打发日常用度的,不是给自己花销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不明白,易峋为什么一定要带她来呢?
易峋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不是很想出来,但他怎么放心把她一个放在家里?
易嶟倒是说要留下来陪她,那他就更不放心了。
宋家集子离下河村不过几里路程,顷刻功夫就到了。
到了集子外头,村人陆续下车,便迅速散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再也不见。
集市十分热闹,这是年后第一次集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
卖各样玩意儿的、卖吃食的、卖菜的、各样叫卖声汇在一处,纷纷攘攘,喊得什么,也听不大清楚。
摊贩一个挨着一个,路边煮面蒸糕的大锅里白汽蒸腾,路上车水马龙,人群比肩接踵,好一场乡镇集市的热闹。
秦春娇自打进了相府,再没赶过集,此刻重踏这番热闹,心中倒也欢喜。
一路上吹风,她鼻尖被冻的有些发红,倒显出了一丝的俏皮。
易家兄弟今儿来集市,是有些东西要买。
易峋要到木工铺子里去一趟,易嶟则是买些日常所需的杂货。秦春娇自是没什么心思,只跟着他们两个人走路。
三人在集市里走了走,易嶟猛然瞅见路边一个卖珠花头绳等零碎物件儿的小摊子,便兴奋的拉着秦春娇过去。
那贩子见来了生意,自然卯足了劲儿的兜售,一会儿夸赞秦春娇花容月貌,买了他的首饰是锦上添花;一会儿又力赞易嶟识货。
易嶟兴奋的涨红了脸,说道:“春娇,你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我给你买。”说着,瞥了一眼她头上那根木头钗子,又说:“村里姑娘,谁没个三两件装饰的头面?我和大哥不懂女人家的玩意儿,但你也不能总戴着一根木头钗子。”话才脱口,他忽然想到一旁站着的易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但随即挺直了腰板。
大哥的心思,他知道。但那又怎么样,他就是想对她好,大哥也不能说他什么。
秦春娇本想说不用了,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木钗子,便看向身边的易峋。
他一脸平淡,瞧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秦春娇心里想着,自己这木头钗子,走出去怕是要给易家丢脸,便自摊子上捡了一只珠花,一条红头绳。
珠花上用的是碎珠子,是京里珠宝铺子挑剩的东西。红头绳就更不必提了,是乡下没嫁人的姑娘都有的东西,压根不值什么钱。
那小贩见她只挑了这两样东西,立时就垮了脸。
易嶟心有不甘,一力游说秦春娇再挑几样。
秦春娇含笑说道:“嶟哥,这就够我用了,不必再买了。”易嶟这才怏怏不乐的结了账。
离了那摊子,易嶟便要秦春娇把珠花插上给他看。秦春娇拗不过他,只好将那珠花插在了发髻上。只那么些微的装饰,就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易峋冷眼旁观,意味深长的看了秦春娇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在集市里走着,易峋要去找木工铺子,径直向西市走去。
到了铺子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学徒正在门口地上蹲着刨着什么。一见他来,那学徒立马起来,向里面呼道:“师父,易家大哥来啦!”
话音落地,里面走出来一位穿着短打的老师傅。
他似是正在做活,满脸通红,一头大汗,这么冷的天气,还赤着两条臂膀。
这师父姓马,和易峋算是老相识了。他手艺很是老道,左近村镇,要做家具或是木工活计,都来找他。连下河村打春用的泥牛,也是这家做的骨架糊出来的。
马师傅一见易峋,脸上顿时笑眯眯的,一面寒暄一面将三人让进屋中。
到了屋里,秦春娇只见这屋子地下四处堆着做了一半的家具,和一地的刨花,几乎没处落脚。
马师傅便问易峋:“今儿来,可是为了打春的泥牛来的?你放心,你们村子里正交代过了,一定准时给你们送过去。”
易峋说道:“泥牛是一则,再来还有我自己的一些活计。我有样东西想打,不知道马师傅能不能做?”
这马师傅是个倔脾气,生平最听不得人说他什么做不得。他当即拍着胸脯,向易嶟大声道:“峋哥儿,别的我不敢说。就木工活计,比鲁班祖师爷那是不敢,但只要世上有的,别的木工能做的,那我马师傅就做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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