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茹看着秦春娇的身影,呆呆怔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跺着脚叫道:“秦春娇,我跟你没完!”
她这话刚出口,那跟在秦春娇身侧的大黄忽然顿住,调转了身子,向赵秀茹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赵秀茹一见那狗的凶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秦春娇俯身,安抚了大黄两下,便一道走远了。
赵有余看着那窈窕纤细的背影远去,有些回不过神来。
虽说方才,她挤兑自己的亲妹妹时,自己该开口帮腔的,但看着那张娇艳的脸,清波流转,巧笑嫣然的样子,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秀茹寻衅滋事跟她吵嘴,他内心甚至暗暗窃喜着,他能和她搭上话了,可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和村子里的姑娘妇人是那样不同,嬉笑怒骂却不带一个脏字。那轻嘲冷谑的神态,当真是荡人心魄。
宋小棉看着这一幕,她虽老实却并不木讷,嘴上说不出来什么,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闹出这样的事,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地头了,说道:“表哥,咱们回去吧。”
赵有余却没听她的话,说了一句:“咱们去地头。”便闷着头,往前走去。
那两个姑娘没法,只好跟了上去。
赵有余步下生风,心中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缎子面的衣裳,可真衬她。
秦春娇拉着董香儿一路走到了村里,不见了赵家兄妹,才慢了下来。
董香儿嘴里兀自骂骂咧咧:“真正晦气,才回村子就碰见这对遭瘟的兄妹!妹子不是你拉着我,我非把他们全家祖宗都给骂臭了不可!”赵有余没得罪她,但赵家名声不好,董香儿一样不待见。
秦春娇说道:“不提他们了。三姐,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她方才是为了挤兑赵秀茹,其实心里也明白董香儿这情形不对劲。出嫁女儿回娘家,但凡过得好的,哪个不是提了大包礼物,神神气气,甚至还有丈夫陪着一道回来的。
董香儿这独个儿回来不说,还失魂落魄,形容憔悴,怎么看也不像好的样子。
董香儿听她问,不由苦笑了一声:“妹子,按着咱们的交情,我是不该瞒你。但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打小儿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谁来欺负我,我就还回去,天王老子也敢撅。可如今想想,我这样是不是错了?”
秦春娇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没有说话,静等着她的下文。
董香儿看着通往村口的土路,路面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绵延着伸往远方。她的目光随着那道路,也逐渐深邃起来。
只听她说道:“他们家嫌我嘴巴不好,老的少的一起欺负我,说我犯了什么口多言,要撵了我出门。”
秦春娇听着,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这所谓“口多言”是七出之条,意思是女人口角锋芒,挑唆家内不和,不能容于家中。婆家要是放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是要休妻了。
休妻这种事,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女方必是犯了什么过错,才会被婆家撵回来,名节受损,娘家脸上也无光,还牵连家中尚未出嫁的姑娘。
然而这是在乡下,只有娶不到媳妇的穷小子,没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乡间民风粗犷,本朝又不大看重这些东西,被休又怎么样,再嫁也就是了。
所以这事,大也可大,小也可小。
只是作为被休的女子,那心里必定是不好过的,何况是董香儿这样心气儿高的女人。
第25章
秦春娇听了这话,心中也觉得难过,忍不住问道:“婆家容不下你,那你相公怎么说呢?”她总是觉得,若是男人肯护着,这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熟料,董香儿嗤笑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家那口子,那可真是普天下头一个孝顺儿子。要他护着我,和他娘对着干,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
这话一出口,秦春娇便明白过来了。董香儿这样的脾气性格,再有个孝子丈夫,在婆家必定是度日如年。
她不再问董香儿婆家的事情,只是说道:“那三姐,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董香儿将两手一拍,笑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他们家容不下我,我就回来,难道离了他们家,我还不过日子了?”她嘴上说的轻松,但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勉强。
秦春娇想到董家的情形,只觉得不乐观,但董香儿不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以她如今这个处境,又能帮得了谁?
董香儿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道:“好啦,不说我的事了。你现下怎么样啊?易家哥俩待你好吗?”她离家这些年,最惦记的倒不是娘家人,而是这个同村子里叫她三姐的妹子。知道她被她那个遭瘟的爹卖进了城,怕她在人口众多的大户人家里吃亏。然而自己只是个村妇,在婆家过得也不好,除了为她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到头来,这姊妹两个,又重新回到了下河村,还都是不光彩的回来了。
董香儿想着,目光落在了秦春娇的衣服上。看着她这一身光鲜的缎子衣裙,就晓得她在易家该是过的不错的。这样子的衣裳,就是宋家村的首富宋大宝家里,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有事,也不是随意就能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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