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旺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易峋端了菜盘过来,随口说道:“三旺比咱俩都小,叫一声哥也没错。”
赵三旺连忙起来,双手接了菜盘,陪着笑脸:“大哥说的是,我年纪小,爹妈走得早,没人管教,以后还多得大哥二哥的教导。”
易峋和易嶟换了个眼神,他这算是赖上了?
赵三旺很聪明,起初他帮秦春娇送信儿,纯是看不上刘二牛的下作行径,全没想过要易家报答。但易家竟然为了这事请他吃饭,这真是他意想不到的。易家人是有良心的,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巴结赵桐生也好,在村里偷鸡摸狗也好,其实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不介意卖力气,但也得有地方肯让他卖力气才行。
说话间,秦春娇已把饭菜都烧好了,端了过来。
今天的晚饭,她炸了花生米,烧了一碗红烧肉,新剥了一个笋,用酱油白糖勾芡,烧了一道素菜,还炖了一只全鸡。这只鸡是她今天问村里一户人家买的,自家养的鸡还小,吃不得。一旁,是一筐新蒸的窝头,四个人一人一碗苞米糁。
饭菜齐整,秦春娇又去打了一壶茵陈酒来,给这三个男人斟上。
茵陈酒是年前的东西,拿高粱酒泡茵陈叶子弄的,是过年时候喝的。
赵三旺对着满桌子的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好容易等四个人都在桌边坐下,迫不及待的抄起了筷子,就朝着红烧肉下手。
易嶟拦住了他,呵斥道:“你可真是半点规矩没有,主家没说吃,你先下筷子了。”
赵三旺又抓了抓头,捏着筷子,嘿嘿傻笑着。
易峋说道:“无妨,今日本来就是请他吃饭的。”说着,向赵三旺道:“昨儿南山上的事,你帮了春娇,我们很承你的情。”
赵三旺倒不好意思了,咧嘴傻笑的说道:“没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秦春娇却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但是很多人,连这一句话也不会说呢。”
易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动筷。
赵三旺立时就抄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好在已出锅了一段时间,没有那么烫了。一咬下去,结实的肉块里溢出甜美的汤汁,肉香满口。
秦春娇这红烧肉烧的和寻常做法不一样,京畿地区的人家,都是拿酱油和大料炖出来的,口味偏咸,颜色也发污。但秦春娇烧这道菜,则是先熬了糖油,将五花肉块裹满了糖油,才拿酱油水去炖,收汁的时候又放了一把冰糖,成菜出来色泽红亮,入口香甜,肉质饱满紧实。
赵三旺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单身光棍,一年到头肉都吃不上几口,更不要说这样可口的菜肴。他连塞了四五块红烧肉,又去撕鸡翅膀。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易家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秦春娇看着那瘦骨嶙峋的肩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赵三旺的心眼儿是好的,他天天在村里耍滑头,其实也就是为了要口吃的。十五六岁,硬说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
待饭吃的差不多了,易峋忽然向赵三旺说道:“三旺,开春了我们地里的农活要雇人,你要不要干?一天管你三顿饭,再给你二十文钱。”
赵三旺呆了,塞了满嘴的食物,忽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他咧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哥,您真是我亲哥。除了我死掉的爹娘,这世上再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往后,大哥二哥就是我亲哥,春娇姐就是我亲嫂子!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没有一个不字!”
其实也难怪赵三旺这么激动,他早年死了爹娘,孤苦伶仃,家中没有土地也没人管他。村里人嫌弃他的也多,他巴结赵桐生,也是为了口吃的。赵桐生有时用他干活,也只管他一天一顿饭,工钱看心情,高兴的时候给,不高兴就没了。
如易家这样,真正将他当个人看,委实是少。
倒是易家一家子人,被他这一顿哭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易嶟就开口喝道:“大小伙子,哭啥哭!啥了不起的事,值得你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赵三旺又是笑又是哭,说道:“我就是高兴,两个哥哥对我真好!”
易嶟笑骂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要是你干活偷懒,不止没有工钱,我还得揍你!”
赵三旺连连说道:“不会不会,二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易峋放下酒盅,淡淡说道:“还有一件事,春耕也就是这两天,等庄稼下了地,也就没事可做了,你打算怎么办?”
赵三旺犯了难,确实如此,春耕就忙这两天,过了也就闲了。没了活,易家当然也不会再用他。
易峋继续说道:“如果你确实踏实肯吃苦,到那时候,我还有别的事派给你。”
易嶟知道他哥在说什么,微微有些迟疑:“哥……”
赵三旺倒是高兴的很,连连应诺。
易峋唇角微弯:“好好干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将来置办了家业才好娶媳妇,不然哪有姑娘肯跟你?”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酒下了三壶,几盘菜都吃了个干净,只剩一堆鸡骨头。赵三旺,简直恨不得连盘子都舔了。
吃完了饭,赵三旺说好第二天就来帮忙,便歪歪扭扭的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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