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周枫在京城百姓里,口碑却是不错的。
原本看了戏,众人一肚子憋闷无处发泄,如此一来算是找到了宣泄口,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人人谈论此事,更不时有人透过关系人脉向刺史府打听此案详情。
那杨春班的老板,莫名被胡府砸了场子,恨得牙根痒痒。他只是个戏院小老板,当然没那个本事找胡府算账,便将这幕戏增添了许多场次,自早及晚没个停歇。那些原本没有看戏的,或是不爱看戏的,听见有这件新鲜事,也都跑来看个热闹。
看着戏中角色被自幼丧父、备受欺凌、含冤莫白、发配充军同母亲被迫分离的凄惨哀怨,京里的百姓们各个咬牙切齿,连睡梦里都在痛骂胡府的十八代祖宗。
人们茶余饭后嚼裹起此事,便颇有几分嘲讽道“人家女儿进宫当了宠妃,是皇上枕头边的人,那枕头风一吹,还有不了的事”
刺史府的王昭霖,算是坐到了火盆上。
他是怎样也没想到,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官司,竟能闹到这个地步。
周枫是个破落户,虽说后面还有个四皇子和淑妃,但到底隔了几层。胡府虽说近来出了事,但到底是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宠妃的府邸,何况现下还有个女儿在宫里。胡府还拿了一千两银子过来打点,只要周枫给胡家的少爷抵命,反观周府却穷的连打点的钱都拿不出来。
要说这件事,其实好办,两个人起过争执动过手,胡少爷还被周枫打断了几根骨头,虽则过了一月有余方才毙命,但问个伤人罪还是能的。
谁晓得,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出来这么一本书,闹得满城风雨。
京里百姓们议论倒也罢了,偏偏这些言论被御史台奏报到了宫中御前。
皇帝本就为胡欣儿的事心烦,原本听闻她弟弟被人打死,还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却又听说出来这么一桩事,勃然大怒,将王昭霖招入宫中,训斥了一番,要他严查此案。若有徇私,坏了皇室的颜面,必不轻饶。
皇帝虽然怠惰了朝政,倒极是重视皇家的脸面。
王昭霖这下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起来。
得罪了胡府,怕他们日后翻身,自己的好果子在后面。但这案子若是不顺着民心去办,怕是眼下就要尝尝滋味儿了。
堂堂一个刺史老爷,竟为了个伤人案,寝食难安,着急上火,嘴边一连起了两个大燎泡。
这消息传到太后跟前时,已是正月十五了。
这日是上元佳节,因着年三十闹了那么一出,太后整个年都没舒坦,便借着这最后一天的好日子,将自己素日里喜欢的小辈招进宫来,赏灯吃元宵,算是个小小的团圆宴。
因着人不多,这宴席就摆在寿康宫,皇帝过来露了个面,略坐了一会儿,便说前朝有事,回养心殿去了。
待皇帝走后,余下的女眷便都松散了下来,陪着太后吃酒说笑。
萧月白自然也在被邀之列,年里林氏染了风寒不能过来,甄母年老疲惫也推病不来,便只李氏带了两个姑娘进宫。
众人叽叽喳喳的谈起外头近来时兴的戏,又说着萧竹君的大名。
太后听着,倒有几分兴致,淡淡问道“哀家听闻这戏,在京里可是热的很如今没什么新鲜的戏目,不若叫宫里班子学起来。”
姚软儿今日打扮的倒是娇艳,俏生生立在一边,讨好太后道“老祖宗,您是不知道,这出戏可不算吉利,说的是一出冤案,最后也没什么好收场。您看了,要白生一肚子气呢,还是金玉满堂这样的热闹喜庆。”
太后睨了她一眼,笑了笑“热闹喜庆呢,倒是好。但若是两眼一闭不问外事,那可就成了虚热闹,瞎热闹,久了还要生出祸端来呢。我人虽老了,这眼睛还算亮,什么看得什么看不得,心里有数。”
几句话,说的姚软儿心中一阵乱跳。
她那些话并非无的放矢,这两日胡欣儿没少打发人来找她,要她帮衬,要她尽快拿主意。
原本年里就打算好的事,因胡欣儿的一场变故,没了施展的余地,直拖到了眼下。
姚软儿是个人质郡主,说话无有分量,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瞅着机会,在太后跟前递上两句话,太后也待听不听的。
今儿,她见太后对那场戏生出了兴趣,想着于胡府不利,便试图劝说,没想到竟招来太后这两句软钉子。
太后是不是在敲打她,她并不知道,但也不敢再说下去。
姚软儿看了一眼外头,小太监正放烟花,合着一院的彩灯,真如火树银花,烟火灿烂之中,她看见了萧月白以及她身侧站着的高大男人。
陈博衍和萧月白隐在一屏风后,正低声私语着什么。
萧月白那柔美的小脸上似染着一抹红晕,低着头噙着笑,眉梢眼角都是含羞的喜悦。
陈博衍那张俊逸淡漠的脸上,也一反常态,带着一丝极浅的笑意,漆黑的眸子落在萧月白一人身上,仿佛看不见其他。
姚软儿只觉得眼眸被刺的生疼,她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东西,咬住了下唇。
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大伙都在,若这件事闹出来,无论是老祖宗还是陈博衍都要给她个交代了。
她不是为了胡欣儿,更是为了她自己。
姚软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萧月白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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