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而且怎么会是现在?
若是当年,他为了心爱的贵妃这么做,她尚且不会感到如此震惊讶异,可……怎么偏偏是现在?
心底深处隐隐约约有个答案模模糊糊地似要浮现,却被她死命地克制压抑了回去。
——萸娘,再别去痴想。
“你这个祸上乱嗣的妖女,怎么还有脸面站在这儿装无辜?”柳昭仪一想到自己容貌倾城,至今未能得宠幸,甚至还要被遣送归家,成为族中姊妹的笑柄,整个人几乎濒临疯狂,尖叫着就想扑过去。
几名金羽卫脸色大变,纷纷动作,其中一人迅速摘下佩刀,未曾出鞘,却越众而过一下拍晕了张牙舞爪犹如疯妇的柳昭仪。
可下一瞬,乐正婥一扬手,她身后的嫔妃和长乐宫羽林卫看似混乱却目标精准地各自动手!
嫔妃们愤怒哭喊着挤上来,打了个金羽卫措手不及。再怎么说,这些都还是皇上的嫔妃,无论碰着了哪个的身子,被仔细追究的话,金羽卫们个个都得落个唐突非礼宫妃的罪名!
金羽卫们霎时有些施展不开,而就在此时,十几名羽林卫得了贵妃的眼色暗示,假借维持秩序的当儿,趁混乱中出刀就欲对安鱼下手——
“贼子敢尔?”杨海大怒。“来人!”
话声方落,忽然有两道身影凭空出现,身穿玄衣气息凛冽,正是暗中保护安鱼的隐卫,身形鬼魅剑法凌厉,无声无息就各自摘了两三名羽林卫的首级!头颅飞出,鲜血泼洒……
众嫔妃哪里见过这等杀气横溢残忍可怖的情状,纷纷惊叫惨叫尖叫,有的当场两眼翻白厥了过去,有的拚命想逃四下推挤……
远处的江淑妃脸色刷白,哆嗦惊慌地急忙忙转身踉跄离去。
贵妃疯了,她才是真真正正疯了!
乐正婥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纵然在哀号痛呼哭喊声中,刀光剑影,断肢喷落,她直勾勾的目光里只有安鱼——
这个毁了自己一切所有的贱人!
都是这贱人,让皇上变了心,让皇上断了封她为后的念头,甚至还要架空她手中的宫权……
只要这个贱人死了,皇上就会回心转意,她就依然会是大阙王朝的皇后,她将来的儿子也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最后登基为帝。
只要安鱼一死,宫中也再无人敢挑战她的权威和地位……
乐正婥袖底掌中紧紧握着一支磨得尖锐无比的凤簪,趁乱中狠狠抓住了安鱼的手臂。
安鱼剧烈挣扎起来,本能就想闪避,可不知哪个嫔妃却在这时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死死地抱住——
杨海惊恐地怒吼,猛然推开了挡路的嫔妃,冲上来想拦在安鱼前头,可已经来不及了,瞳孔暴睁,只见袖底翻飞,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高高闪动——
“娘娘!”杨海心脏陡停,嘶声裂肺地绝望哭号。
“娘娘!”明卫和隐卫回头,惊骇得肝胆欲裂。
安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尖锐凤簪直直往自己心口方向插落……
瞬息间,她脑中浮现的却是严延俊美的笑颜,深情专注又盛满喜悦的眼神,那漂亮的凤眼,仿佛会发光……
萸娘,我一直没变,我知道,你也从来没有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往后,你只需要信我便是。
萸娘,你才是我的妻,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都是。
她颤抖地闭上眼,泪水滑落……
耳畔,依稀再度听见他低沉嘶哑的呢喃——
浑沌迷茫了三年,才终于幡然醒悟到,朕是爱你的……是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人,情深不能自已的那种心动和念想,而不仅只是姊弟亲情。
萸娘,你不爱阿延了吗?
爱……阿延,萸娘一直爱着你啊,从前世,到今生……从未改变。
而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你的情意,却可恨来不及了……我竟来不及跟你说一声……
我信,你爱我。
仅是一弹指间,她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他的心,可万万没想到领悟的刹那,竟是她再次临死前夕——
“娘娘,别怕!”
下一霎,有个清亮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同时间乍然暴出的是裂空鞭子声,以及乐正婥不敢置信的痛嚎和凄厉尖叫……
安鱼身子一松,随即被某个柔软却强大的力量一提而起,还不及换过气,身子便再恍如脚踏云端般飘然而落。
她缓缓睁开眼,茫然恍惚,心脏跳得奇快,却一眼就看见英气勃勃的少女咧嘴对着自己笑。
惊魂甫定的安鱼眨了眨眼。“……薛、薛昭容?”
“哎啲!娘娘,你刚刚可吓坏我了。”薛昭容一脸笑咪咪的,手中的鞭子不知何时又收起,缠回了腰上。
“要是你当真有事,不对,甚至只是掉了层油皮,我都没办法跟我家春秋哥哥……啊,不是,是无法对圣上交代了。”
“……”安鱼傻傻地望着她,脑子还尚未回过神来。“谁?”
“圣上啊。”薛昭容瞥向乱糟糟的局面终于被隐卫控制住了,杨海满脸眼泪鼻涕地直往这边跑来,忍不住打了个机伶,吐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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