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挺胸辄身朝前走,秦兴亦不死心问:“小爷可在榜上瞧到我家爷的名字否?”
张步岩脚步一顿,并不停,只敷衍的摆手:“自个去看榜不就知了,莫问我。”
“瞧他跩成那样,还是同乡同窗哩。”秦兴啐了口,回到舜钰身边,郁郁有些不乐。
舜钰从袖笼里取了钱给他,笑道:“等了也快一个时辰,口干舌燥的,那边小贩在卖火柿子,你去买几个来吃。”
秦兴拿了钱欢天喜地去了。
舜钰看向田荣,低声说:“如今我在国子监处境堪忧,旁还得应付,徐蓝最惹人头痛。他一身好武艺,如今又疑我身份,若是用强定无能招架,我想了个法子治他,还需田叔帮我。”
田荣颌首允下,又道:“如今掌撰为人通情理,对我管束还算宽松,但得空我便隐在暗处护你,你若有事,让秦兴来寻我就是。”
舜钰默默嗯了声,忽又问:“田叔若与徐蓝打起来,可能赢得过他?”
田荣看看她,倒笑了:“你这般问,若是你爹晓得,非要罚你面壁思过去,田叔的武艺岂容人质疑。”
“爹爹对我最凶。”舜钰也笑起来,难得心境平和的忆起往事。
榜前的嘈杂声似远去,晌午光阴静谧,有秋风吹过,一片红叶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田荣看她显了小女儿娇嗔,莫名有些酸楚,安慰道:“老爷其实最欢喜你。只是你太调皮捣蛋,他怕把你宠上天,日后没人管得了你。”
“是么!”舜钰淡淡的应,望见秦兴怀里抱着朱红的柿子,小心的往回走。
忽听得有啜泣声传,随望去,一个儒生抱头蹲在自个身旁,半晌抬起脸来,恰见舜钰再看他,并不恼怒,只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泪痕。
“这位同考可否榜上有名?”他哑着声落寞的问。
“还不曾去看。”舜钰递给他个朱红柿子,摆手不要。便在自个衣袂处擦擦,“哧溜哧溜“香甜吃起来。
那儒生瞧她会儿问:“看你年纪尚轻,此次秋闱可是首趟?”
见她颌首,低道:“怪道你如此安之若素,我已数举乡试十年被黜落,曾也壮志凌云,意气勃发。可次次皆退飞莺谷春零落,倒卓龙门路渺茫。”
他顿了顿,指指署门前恰站的一官员:“那是我昔日同窗,可与他比,却已是云泥之别。”
舜钰忽儿不想吃柿子了。
她站起身来,同那儒生作揖道个别,叫上秦兴和田叔,是该去看看桂榜了。
榜下簇拥的儒生,皆是考上的,嘻嘻哈哈满脸笑容,找着自个熟悉的同窗名,若在榜上则恭喜同乐,反之遗憾哀叹。
舜钰瞧着有几监生迎面过,大抵认得她,指指戳戳的附耳议论。
舜钰权当他们在笑话自个腿间大物,萧萧冷着脸不理,有几个欲上前来说话,被她眸瞳一瞪,又退缩回去。
榜首行写:顺天解额取考生一百三十五名,百名以收生员,三十名以收监生,五名以收杂流。
下行便是高中考生名目。
第壹陆柒章 徐蓝疑
舜钰默默观看许久,秦兴及田荣瞄她抿紧唇,神情寡淡,心皆提到嗓子眼,又不敢问,怕若没中,反触她伤怀。
“回国子监!”舜钰开口,突然转身走了。
秦兴及田荣面面相觑,田荣老实跟上,秦兴挠挠头,想走又止步,朝身旁一儒生深作个揖,陪笑问:“这位爷能否帮小的寻寻我家爷的名字?”
那儒生便问叫什么名?听得唤冯舜钰后,看他眼神好生奇怪:“榜首即是冯舜钰诶!”
“真的?”秦兴被唬住,有些不敢置信,若是真的,为何爷没有喜意?
闻声看来的另一儒生,遂朝榜上一指,念道:“第一名冯舜钰,国子监监生。”
又笑说:“你家爷高中解元,还不赶紧问他讨赏去!”
秦兴这才如梦初醒,笑嘻嘻地道过谢,忙忙追上田荣,附耳与他相告。
田荣听后神态难形容,哑着不吭声,只是闷头去解拴马车的缰绳。
马车轱辘开始轮转,秦兴坐在车橼,挑起帘缝偷偷看舜钰,恰舜钰也朝他瞧来。
四目一碰,舜钰噙起嘴角,秦兴讷讷道:“方见中亚元的那位爷,都高兴疯了,四处撒钱儿,我还趁乱抓一把哩,小爷高中榜首,这般天大的喜讯,倒跟个无事人似的,连奴才也不肯告诉,害我们猫挠心的干着急。”
舜钰听得摇头:“我不说,你不是也有法子晓得么!回去也给你包赏钱就是。”
秦兴嘟囔道:“赏钱算罢!看在我等受得这提心吊胆的罪,从此后多可怜些便好。”
“瞧把你委屈的。”舜钰“噗哧”一声笑了:“赶明儿我去同夫人说,把那丫头纤月配了你可好?”
“爷又岔话取笑我。”秦兴脸涨的通红,把帘子一摔,害羞了。
再从怀里摸出两柿子,扔给嘻嘻笑的梅逊一个,堵他的嘴;另一个“哧溜”吸一口,纤月的影儿在脑里打转。
“嗯,这柿子比蜜还甜。”他说。
车内恢复了安静,透过纱窗往外瞧,卖桂花糖糕的小贩挑着沉压压两头担,沿街叫卖,嘴馋的小童缠着娘亲咂嘴儿要吃,又被只小雌狗引了去,娘亲捧着甜糕在后头追……一忽儿晃过去,十几衙吏押着颈带夹项锁、足绕铁桎的牢犯,正沿着官道躅躅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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