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你什么?”沈泽棠心一动,微蹙起眉问。
“他说,你连自个闺女的话都不信么?”李光启胸口闷闷地。
沈泽棠平静道:“他说的倒也无错处。”
听得这话,李光启冷笑一声:“我那闺女贤良淑德,恪敬守礼,平日最重颜面,岂会做出此等疯事!沈二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泽棠有些莫名其妙:“你同我说有什么用!即心底起疑,又撂不下,自去问个清楚就是。”
问个清楚?!李光启瞪眼看着他,忽儿叹息道:“沈二,你若愿意娶我那闺女,我今日何需如此烦恼。”
沈泽棠颌首笑了:“那该是我烦恼了,怎会有你这样的岳父。”
“你就为这个不肯娶我闺女?”李光启有些匪夷所思。
“倒也不是。”沈泽棠温和道:“令千金与我年纪小了许多,会委屈了她。”
两人说着话,已步行至奉天殿的偏室,早朝前官员们大多在此、休憩吃茶或整理仪容。
徐首辅端坐在官帽椅上慢慢吃茶,他身侧卑躬屈膝立着个外官,正颤颤兢兢禀话。
徐首辅抬眼,看着沈泽棠跨进门槛来,搁下手中的茶碗,洪亮地喊了声:“长卿你过来。”
众官员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沈泽棠步履沉稳走至他跟前,恭敬地拱手请安。
徐首辅挥手免去他礼,目光熠熠问:“长卿此去秋闱主考数日,可有发现吾朝得用才能者?”
沈泽棠镇定道:“中榜者皆各有千秋,有熟通四书五经者,亦有判诏诰论精妙者,更有策政起意独到者,皆能为吾朝所用,若说出类拔萃的,还得等明年春闱恩科后,方见分晓。”
徐首辅听得此话,摇头拈髯道:“即是如此结果,你又何必亲去。撂下这一摊子大小政事,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旁边围聚的官员小心翼翼附和着笑起来。
“怎会!”沈泽棠噙起嘴角。
徐首辅随意一指身侧那外官,给他介绍:“这是陕甘总督李守道,甘肃那个穷地方,又是整年干旱无雨,这不特地上京,又来寻我讨赈灾银子。”
顿了顿,语气颇同情道:“你也坐会吧!喝口茶,京城最不缺水,此次来保你喝个够。”
众人一片笑声,那李守道胀红了脸,上前来同沈泽棠拱手问安。
沈泽棠见他身材瘦小,满面尘霜,并不多言,只温善的回礼。
恰此时,沙公公遣人来报早朝时辰已至。
……
此次早朝,与往日又有些不一样。
皇帝面色苍白,病容犹显,他身躯瘦骨嶙峋,那金黄龙袍愈发显得宽大生风,着实看了触目惊心!
太子朱煜依旧垂手恭立侧旁。而五皇子朱禧竟坐在皇帝身边,也来临朝听政。
沈泽棠容颜端严,平静的直身而立,心中却惊诧,暗忖皇帝有意废除太子,另立储君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照看目前情形,皇帝此念还在犹豫摇摆中,若不能当断则断,必反受其乱。
皇帝忽得急咳数声,沙公公端来盂盆,一丝红迹显过又立即被拭去。
沈泽棠不露痕迹地朝徐首辅睇去,见他目光炯炯,从皇帝处移落太子身上。
太子不知何时,也在看着徐首辅,两相对视,眸瞳中皆闪过一丝狠戾。
沈泽棠神情忽得一凛,朝堂的血雨腥风,只怕不久将至。
“有事禀奏,无事退朝!”沙公公高声喊起,他倒希望诸臣无事,皇帝咳血了,得急回去寻太医才是。
“老臣有事禀奏。”徐首辅持奏疏出列,缓缓上前道。
皇帝允奏。
徐首辅得准后方道:“甘肃经年多旱无雨,民不聊生,陕西总督李守道此次来京,奏请朝廷救济。老臣以为,若连年如此下去,必至滑吏懒怠,疏于地方治理,终致国库反受其累。”
“徐阁老可有什么办法?”皇帝沉吟问。
徐首辅拱手禀:“甘肃百姓受土地贫瘠、干旱少雨困扰,反之那里的商贾因于胡人通商,而获利颇丰。老臣奏请在甘肃实行捐纳之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无法考取功名而财力丰厚者,可向衙门缴纳粮食换取监生名号,日后经科举可走仕途。如此不但可培养贤能,更解决甘肃民生之难。请皇上定夺!”
皇帝望了眼太子,又朝朱禧看去,和缓的问他,较之徐阁老谏言,有何想法?
徐首辅面色不改,心中却是怒火升腾,太子算罢,那个无知小儿,又懂何为国策民生?
朱禧怯生生的,轻着声道:“徐阁老之法一举两得,倒可一试。”
皇帝淡淡地笑了,朝徐首辅颌首道:“你可指命朝廷重臣,调任甘肃布政使一职,主责捐监之事。”
徐首辅领旨,遂再无它奏。
皇上驾起,群臣退去。
第壹柒伍章 深谋算
内阁办公设在文渊阁。
沈泽棠撩袍端带自官轿中出,整肃仪容后回首,群辅的轿子渐近,他索性背着手,沿着石桥慢慢前行。
池中鸟禽浴水,锦鲤摆尾,一只老龟摊着腹晒着秋日温阳。
歇山屋顶覆的是黑琉璃瓦,被晒的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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