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以籍慰的是,不日便要去大理寺历事,这里的纷扰尘嚣终是渐要远去了。
听得邬勇喊她,笑着说:“王桂来信笺托我同你问声好。”
王桂是正义堂的同窗,念书颇努力,可就是学不好,常挨先生的板子,后因月考三次未过,被退回原籍返乡而去。
“他如今还念书么?”舜钰惊喜的问。
“回去再不曾念书。”邬勇话里皆是羡慕:“他专心操持家里百亩果树园,听说四季都有鲜果熟,还围了池塘养鱼鸭鹅的,日子过的丰足,前日讨了房媳妇,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又对舜钰道:“还说日后你做了大官,若是路过他那地,定要去寻他,必吃好吃喝好住好生的招待。”
“好!”舜钰笑着答应,昔日同窗过的红火,她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的。
冯双林慢条斯理在喝汤,忽而瞟她一眼问:“凤九是去哪部历习吏事?”
“去大理寺!”舜钰回他的话,顺便问他去哪里。
“吏部。”冯双林语气平淡,却隐含着喜意。
舜钰吃口白米饭,一时默默。
她清晰记得前世里,太子朱煜即位那几年,冯双林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极具权势的。
第壹捌捌章 小桃子
徐令武将出身,却自带匪气,如徐蓝这般年纪时,没少干出离的事儿。
最轰轰烈烈的要属,当街从吹吹打打的大红喜轿里,一把将娇艳的新娘子抱出来,当着新郎倌的面,含住小红嘴儿使劲啄了一记,然后被白嫩玉手扇了耳光,新郎倌跌下马来。
那到底是男欢女爱,天之常经,乃阴阳正配矣,他可半点没想过双雄能快活到哪里去。
今有两个人彻底颠覆他的三观,一个是相识十数年的沈二爷,一个是相守十数载的不孝子。
所以,沈二爷清隽缱风的离去后,他坐在黄花梨六方扶手椅上,怔怔看着跪在苍青绣缠枝莲圆垫上的徐蓝,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脑里皆是沈二温文儒雅的态,他说:“不瞒你说,冯舜钰是我的小桃子。不允你寻她及宋沐的麻烦,还有好生管教徐蓝,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脸可真大!……他梁国公何时怕过谁!
还我的小桃子……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了!
一把年纪老牛吃嫩草……他都臊得慌。
怪不得沈二多年不续弦,还真当他清心寡欲来着,原是改了江山,喜分桃。
转念一想,徐令又有些泪流满面,沈二想咋折腾就随他去罢,至少蓝儿得以保全,没有糟践徐家八辈祖宗的颜面。
他兀自在这神魂激荡,忽听得来凑热闹的那只绿鹦鹉,踮着脚在桌上,边踱边哑嗓子叹:“元稹啊!我知你想煞他楚水巫山青眼断,想煞他拜佛祈神白首盟,一桩桩,一句句,谁个是假惺惺,想是前生夫妇,做了今生弟兄!”
徐令听得委实糟心,脱下一只黑底白边的皂靴,朝这只禽类甩过去,正呼在张开欲逃的翅膀上。
“唉哟痛,你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头。”绿鹦鹉抻着小细爪呻吟。
回眼在看徐蓝,气不打一处来,又脱下另一只皂靴,照着他肩膀掷去,徐蓝挺直上身,任那靴子滑落地上。
“今晚就和雪琴成亲洞房。”徐令气势汹汹的吼一嗓子。
“不成,儿子只要冯舜钰。”徐蓝脸一沉,蹙眉道:“要成亲,父亲自去就是,我不拦着。”
“你这个逆子。”徐令瞧着两只鞋都没了,抓起桌上的茶碗丢过去,却见徐蓝巍然不动,忽而伸出臂膀,手掌张开稳稳接住茶碗,再掀盖一饮而尽,还不忘给徐令道谢:“谢父亲赏茶,儿子正是口渴时。”
徐令简直气笑了,指着他叱责道:“数月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要定心绝意回归正途,登科武举,惟国之社稷、民之安危而为,我字字还记得牢固,你却要食言反悔,实有辱大丈夫行径。”
“蓝儿你文武双全,有位居大将军之能。若为自己前途着想,就该知龙阳癖武生不得任四品以上职阶,你自毁前程不说,也辜负我栽培你的一腔心血。”
徐蓝默了默,稍倾拱手道:“儿子愧对父亲栽培之意,愧对母亲教养之心。我已想好,若冯舜钰愿意,我便带她去外头另置处宅子单独过日,决不给父亲、母亲及兄嫂招惹麻烦,更不敢给徐府声誉抹黑。”
他说的掷地有声,却不敢将冯舜钰女儿身份说穿。
那冯舜钰女扮男装入国子监、考科举,甚还要上朝堂,件件都是欺君之罪、死路一条。
多一人知晓便是多一份凶险,哪怕那人,是自个的父亲。
“逆子,只有我让你滚出家门的份,哪有你自作主张的份……给我再跪二个时辰反省。”
徐令正气得脑壳炸裂,恰袁雪琴踏进门槛来,拱手见礼后,只道是姨母心口疼,让姨父赶快去作陪。
见得徐令匆匆走的没影,她递给徐蓝一个油纸包儿,解开来是三四个喷香滴油的肉包子,这折腾大半日正是肚饿,徐蓝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将起来。
雪琴托着腮看他吃了会儿,才抿着嘴说:“不管你爱不爱听,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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