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面庞含浅浅笑意,看着他道:“不白让你陪我去,南边的官员进京述职,送我五六只鸂鵣,养在府中荷塘里。打算赠你两只,如何?”
鸂鵣有敕水的神通,能辟邪,京城极难得。谁府上能有一两只,是件很荣光的事。
高达有些心动,默了默,方一咬牙,硬着声道:“沈二,也就是你,若是旁人,许我凤凰我也不稀罕。”
两人已出午门,遂掉转方向朝大理寺去,高达开口问他:“说也奇怪,你有事去寻杨衍,拉着我作甚?”
沈泽棠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正因无事寻他,只得拉你一道去。”
高达听得云里雾绕,本就是个急脾气,索性不走了,需得沈二说明白才行。
沈泽棠温笑说:“我是国子监监臣,今有二十生员去他那历事,想过去看看,又恐他多心多意。你随我去,聊聊秋后问斩的卷宗也好。”
高达这才移动步,忽用手肘捣他的胳膊,贼眉鼠眼的笑:“沈二你定有事瞒我,还是说出来的好,憋心里,难受!”
沈泽棠神情很平静:“我能有什么事!说起秋后问斩,你们三司会审中,可察觉有冤假错案?”
听得此话,高达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起三司会审,哪里是三司会审,简直就是一言堂!杨衍何曾把我与周尚书放进眼里,说出的话咄咄逼人,可气的不行。”
转而语气愤愤:“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刑部掌审判,大理寺掌驳正,都察院掌纠察,本就是彼此牵制,求得公允,现可好,大理寺倒爬到都察院和刑部头上拉屎屙尿,我呸死他!”
沈泽棠有些好笑的看他:“若晓得你们如此不共戴天,我倒后悔拉你来。稍会你多忍耐,我不过坐坐就走。”
秋日温阳铺满人的肩头,有种暖暖的惬意,一路皆有面熟或面生的官员来问礼,他二人走走停停,终至大理寺。
……
杨衍听得衙吏来禀报,心底暗道吃惊,自己不曾提过奏疏,也未遭人弹劾,这两人怎有闲情逸致来他堂下。
却也不及多想,他起身至门前迎接,再彼此寒暄过,落座勘茶。
吃了半晌滚茶,杨衍见他俩悠悠哉哉的,似乎并无急事可谈,心里有些不爽利,脸色渐变得凉薄起来,说道:“二位大人若只是来本官这吃茶,怕是走错了地方,不妨去杨柳胡同消遣,那里茶楼鳞次栉比,是个好地处。本官还有诸多公务缠身,不再相陪,二位自便吧!”
摆明是要撵客了,高达气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沈泽棠却神色若常,微微笑道:“杨大人若有事,自去忙罢,我与高大人再稍坐会就走。”
这什么情况!杨衍难得同高达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皆是满头雾水。
却又把沈二的心思,想不穿猜不透,这对一个大理寺卿、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吏来说,是件挺没面的事。
杨衍一言不发的转身,回至公案前继续看卷宗。
高达则有些坐立不安,低声嘀咕道:“沈二,在这看人脸色作甚?”
“无妨!”沈泽棠镇定道,又喊住衙吏再添些茶水来。
杨衍嘴角抽搐一下,脸色有点发青,高达亦如是。
舜钰随监生们走进大理寺卿的公堂内,看到的便是此幕,三个二品大员一副面和心不和的样子。
作者话:实在抱歉,工作年底太忙,更新有些问题,会调整的!
第壹玖零章 警示训
董皓将三位大员介绍给众生,众生恭敬行拜礼。
沈泽棠温和颌首,高达不近不疏,杨衍则面容端严,目光犀利的扫了一圈。
舜钰亦在悄悄打量,暗吃惊此人年纪轻轻,竟已官位大理寺卿,但见他容颜很隽逸,白面朱唇,长眉凤目,露顾盼翩然的态,可神情却十分倨傲,着绯红公服,胸前绣孔雀补子,浑身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听他严肃问:“诸位可知为何让尔等进各部历事?”
众生也察出这位大理寺卿颇严厉,皆垂首不敢吭声,有真不知该如何答的,有知惟恐说错被奚落的。
杨衍等了稍刻,噙起嘴角嗤笑,竟朝沈泽棠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显了些嘲讽的意味。
高达将杨衍的举动捕捉眼底,气得抬起肥厚的手掌,在胸口按了按,嘴里咬牙低叫:“沈二……!”
喊也没用,沈二爷依旧沉稳的吃茶,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高达生气了,随便朝众生中一指,嘴里喝道:“你来说,说不出打板子。”
……
杨衍的孤高自傲,高达的爱憎分明,还有沈二爷的难以琢磨,舜钰早把他们间的波澜暗睇个通透。
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正想着呢,忽觉众生在朝她看,回眸即见高达指着自己,嘴里只道答不出要挨板子。
舜钰暗叹口气,沈二爷儒雅温润,却不是善良之辈,谁敢欺负他呢,不被他欺负就是好的。
哪需她替他解什么围!抬眼朝沈泽棠望去,他也在瞅她,端端的等她开口。
舜钰朝杨衍作一揖,勉而答道:“禀杨大人话,《太祖实录》卷九四章称‘儒生专习书史,未谙吏事,一旦任之以官,多为猾吏所侮,是以命儒生于诸司习吏事,源首即在此矣,又何需吾等监生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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