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白宪唯恐冤屈了他,急得满头是汗道:“陈大人交待的哪敢朝外散播,自是一字都不敢外漏的。”
苏墨回答亦如是。
舜钰瞟溜到猜疑目光皆朝她盯来,连杨衍也蹙眉厉眼打量她,仿若初初见似的。
“是我通知各历事监生的。”舜钰朗朗承认:“昨日听陈大人一番谨言教诲,冯生犹觉甚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逐一同各监生共同分享。”
陈肖不喜不怒,只劈头盖脸又问:“可我同你说过的话,就当耳旁风么?”
舜钰神情懵懂,很有些吃惊:“陈大人的话,冯生字字铭刻在心,岂会当成耳旁风那般不敬!”
杨衍嘴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开口沉声道:“章苏两位监生自去罢,冯舜钰留下再议。”
章白宪二人忙作揖退下,走时无不同情的看一眼冯舜钰。
国子监风云叱咤的人物,却屡屡犯事,只怕是个官运不通的悲情角色。
此时陈肖继续逼问:“我昨日原话,你们三个记下即可,勿要让旁的监生知晓,如此他们考核不过,你们胜算会更大,你彻底忘记了?”
舜钰眨巴两下清水眼儿,嚅嚅也问:“陈大人确定当时不是一句戏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肖冷哼一声:“本人从不打诓语。”
“好罢!”舜钰叹口气,朝他作揖道:“冯生记得杨大人谨训,三司秉持吾朝刑律宪法等政令,一统天下司法公正。即是此份“公正”执行者,他之心一定是公则如烛,四方上下,无所不照天下事。”
“身为大理寺官员,自当更以已为表率,以至公无私之心,行正大光明之事。陈大人只将谨言告知吾等,令不得传说,以削弱他人之气,虽是好意,却欠缺持心如衡,以理为平之念。冯生深以为,大明无私照,至公无私亲,故将昨日大人谨言说与同窗共享,还望陈大人海涵。”语毕,再恭敬作一揖。
陈肖怔怔看他,好个少年解元,牙尖嘴利和他辩“公正”,那话里光“公”字就听得他头昏。
杨衍默了默,才慢道:“凡能言善辩者,多心火旺盛,易思虑太过。你寻寺正董皓,架阁库里的陈年卷宗黄旧破损,有些字迹渐褪,你需重新誊抄书写一遍,静心平气去罢。”
舜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费尽心力挤入大理寺,就为得能有朝一日进得架阁库、去察看当年、田家满门抄斩案的卷宗,此时此刻心境,恰如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正落于自个脚边。
舜钰忙领命,恰姜少卿来见,她遂作揖告辞。
陈肖见她无了影,才朝杨衍笑说:“架阁库枯燥辛苦,冯生看去倒不以为罪,满面欣喜的很。”
杨衍不置可否,稍顷回道:“此次考核过冯舜钰,章白宪、苏墨平常。”
姜少卿正呈递案卷,恰听得此言,神情有些不满,说道:“那冯舜钰恃才傲物,不懂规矩,竟是不把我半点放进眼里。”
杨衍挑了挑眉,倒常有人如此这般说他,心下起了好奇,问他是因何事得此结论。
第壹玖陆章 杨衍心
姜少卿把昨日审的假妻案,从头至尾细说一遍。
杨衍眼神冷淡又犀利,一错不错盯着他看,忽得问:“姜少卿考进士时榜上几名?”
姜海暗忖他怎会问起这个,却也如实答:“当日中会试二甲第三十名进士,授庶吉士。”
“那就不能怪你。”杨衍颌首,语气不凉不暖:“天资愚钝者,合该谦虚低调,谨听旁人箴言纳为已用。法不容情却可留情,冯舜钰所判有理有据,皆在情理之间,你听得理应偷笑才是,有人能替你解围。”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且看冯舜钰,若在大理寺为官,毋须三年,定升至少卿。而你……狂妄自大若不改,早晚落得贬官辄乡下场。”
话中鄙蔑味浓,姜海听得老脸涨的通红,好歹勤勉半生,得四品官儿,却被贬得粪土不如,素知杨衍个性,辩驳不得,便如霜打的茄子,焉焉不吭声儿。
杨衍翻着卷宗,半晌才淡问:“当日还有何人在场?”
“刑部右侍郎张暻、都察院都御史龚涛,皆在!”姜海答,语中到底带出不平意。
杨衍听闻抬头,冷笑问:“你还不服可是?想必我这里庙小,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稍会我就去大理寺述你的职,给你另攀高枝去。”
姜海听得心一噤,忙跪下拜着求饶:“下官虽愚蠢不才,却从未起二心过,假妻案自知判的有失公允,定当听从冯监生箴言就是。”
“现为时已晚!”杨衍把手中案卷甩开,阴沉沉道:“你与冯舜钰论判皆被刑部与都察院听去,若此次按冯舜钰所言执行,只怕会遭他们耻笑,甚各部乃至皇上都会耳闻,堂堂少卿竟还不如个来历事的小监生,大理寺的颜面因你只怕要丢尽。日后三法司会审断案,少不得我先丢三分底气,被他们占去上风。”
秋日萧瑟浸凉的天儿,姜海扭了扭身,背胛起了冷汗,湿黏黏的难受,他恭敬地问:“杨大人看该案子该如何判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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