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继续道:“营缮修补为冯生爱好,惩恶扬善,平冤定罪则是我今世追念,是以确不得为之,决不肯去旁处的,还望杨大人海涵。”
杨衍有些哑口无言,默了默,看向苏启明惊奇道:“瞧我说句玩笑话,冯生就急了,气量实在狭窄,不过嘴巴挺能言巧辨,有几分吾大理寺的气势。”
这种玩笑能随便说么,况杨衍哪是喜开玩笑之人。苏启明陪笑:“冯生在吾大理寺,比旁的历事监生是更勤谨,其心倒昭昭。”
杨衍哼了声,恰姜少卿拿卷宗来问案,遂挥手让他们退下。
出得堂外,舜钰同苏启明走至僻静处时,她从袖笼间掏出十两银子递上,并作揖央道:“三日后秋斩,假妻案犯张春莹受我拖累处斩,求大人将其行刑科录改为悬梁自缢,保个全尸还他夙愿罢。”
苏启明笑了笑,只择了二两银,其余还她不要,道这并非难事,毋须大破费,请相关人等吃些薄酒即可。
话别后,舜钰即赶往椿树胡同的宅子,院里静悄悄的,梅逊坐在穿堂处晒日阳儿,唤他进屋来,阖紧门后低声吩咐:“我要进太子府,修补踏马飞燕这尊明器,会择锦榭院而居,此院有一门通宝庆胡同,每晚起更,你与田叔扮成小贩来等我即可。”
梅逊端眉肃目,沉吟道:“锦榭院此门面西南开,通一长夹道,那夹道空荡荡,无遮挡藏蔽处,主子需提防每晚更鼓交替时,有十人侍卫必巡夜至此。”
他想了想摇头:“你确定非要如此么?实在太过惊险。”
舜钰收拾衣裳的手微顿,又低头继续卷包袱,声音很平静:“我俩复回京城那日起,此命便如悬走钢丝,又何惧什么惊险。”
梅逊眸中有抹隐痛迅即而逝,恰此时,秦兴气呼呼掀帘而入,纤月虎着脸跟在后头,俩人怕是又为鸡毛蒜皮的事儿,闹意见哩。
秦兴见舜钰拎着个包袱要走,倒是怔愣在那,只闷闷道:“爷这可是要出远门?怎不同小的招呼一声?我好去备车马。”
舜钰忙笑道:“太子府的马车在门外候着,我要去住数日,事出仓促不及同你们说。”
见秦兴颌首应承,又拍拍他肩膀道:“此次去我能挣一大笔银子,你整日里莫只顾与纤月拌嘴,也想想发财之途,愿意做什么营生,等我回来再好生合议番。”
纤月脸红了,又是羞又是喜,见秦兴呆呆不作声,暗拧了他后腰一下,抿着嘴乐:“傻样儿!”
秦兴龇着牙回神,高兴的不知怎么好,索性拉起纤月的手跪下给舜钰磕头。
原来平民小夫妻是这样的,舜钰后来坐在马车里暗忖,不吝于彼此关怀恩爱,却也会关起门来吵嚷争闹,等你想去劝他俩时,又自好上了,满是俗世里的烟火气儿,却又让人看着羡慕。
……
酉时三刻,舜钰已立在锦榭院里,掌事陈公公正喝命着太监及粗吏,进出忙碌。
舜钰立在一株红梅下,骨朵儿星星点点犹还青涩,她却知旦得寒深腊月,这满桠将开得喷火蒸霞。
一卷凉风擦肩暗至,吹得满枝晃荡,也把她的视线撩乱,竟好似看到那个饮下毒酒的女子,挣扎着掀起帘子出屋,步履蹒跚地走至老梅下,再走不动,倚靠着树干歇息,每喘气一声儿,便会吐一口血,先还用帕子擦拭,后就算了,任血渍滴在衣上,她一身素缟,没人为其披麻带孝,她便自己来。
她瞟过舜钰,眸里满是血光,扯了扯唇角,又朝天空看:可是起风了?这梅瓣儿落个不停呢!
傻瓜!舜钰看着天空,暮沉阴浓,是落雨了,点点滴滴的,瞬间就湿了面。
“太子到!”一个公公扯着嗓喊,她用袖子抹把眼睛,树下空寂,那魅影早已消失不见。
众人跪迎,朱煜四下打量,蹙眉问:“这里原死过一个老太妃,瞧着阴森,冯生怎会选此处复明器?”
遂免去舜钰礼,让她站起回话。
舜钰作揖道:“修复明器贵在心静眼细手灵,这里人迹罕至,可令人思绪安宁,院房格局朝南,阳光明亮使之看得清楚,敲击锤打也毋庸扰人,更好因这里有一门通街,需得扒钉铜片或白芨虫胶等,有时催用急,粗吏无须穿园过院走正门,直接从此处出去买来即可,甚是方便。”
她稍顿又继续道:“踏马飞燕是祭祀明器,其有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之意,更有消灾解难,驱除邪魔,镇宅避煞等功用,此处若真有难以安息的亡灵,倒能让其得以解脱,可转世轮回去。”
注:和第一章,第214章过院落地方呼应。梅逊请看144章,沈泽棠探优童那里,可以看出端倪。
第贰贰零章 疑心人
太子朱煜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譬如冯生择了锦榭院修复踏马飞燕,他便要听她说出个令人信服的所以然来。
譬如他此时,与夏侍郎的嫡女夏嫱坐于蘭亭中嬉乐,这里四方见水生凉,也无残荷珍禽可观,却胜在隐密无人察。
即便如此,他竟然看见九转曲桥外,冯生不知端着什么物什,和二个太监低眉垂眼过,步履匆匆,有种刻意躲闪的意味。
夏嫱随他视线望去,真是冤家不愁路窄,她接过丫鬟递来的小手炉,冷笑问:“此人怎会在这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页里非刀